愛因斯坦

慶祝日的首要目的,通常是回顧往事,尤其是紀念那些由於對文化生活的發展而獲得了特殊榮譽的人物。對我們前輩的這一友好的紀念活動確實不應該被忽視,特別是因為這種對往日盛事的回憶能夠鼓舞今日善良的人們勇敢地奮鬥。但是這件事必須由年輕時就與這個州緊密相連,並熟悉其過去的人來做,而不是由一個像吉普賽人一樣四處流浪,在各種各樣的國家積累經驗的人來做。

因此,我隻能談論一些與空間和時間無關的,過去是,今後也將是與教育事務相聯係的問題。在這一努力的過程中,我一點也不能以權威自居,特別是因為從古到今的明智的有才之士已經討論過教育問題,並且已就這些問題反複明白地表達了他們的觀點。作為教育領域的半個門外漢,我闡述除個人經驗和個人信念之外毫無根基的觀點的勇氣從何而來呢?如果這真是個科學的問題,人們可能會對這些考慮保持緘默。

但是,對活躍的人們來說,情況就不一樣了。在此僅僅真理的知識就不夠了。相反,若要知識不被拋棄,他就必須被不斷地努力連續更新。它就像豎立在沙漠裏的一座大理石雕像,雖是承受著被流沙掩埋的威脅,服務之手必須不斷工作,以使大理石在陽光之下永遠熠熠發光。我也要助一臂之力。

學校一直是把傳統的財富從一代傳給下一代的最重要的手段。今天這種重要程度超過了以前,因為通過經濟生活的現代發展,家庭作為傳統和教育的載體地位已經削弱。因此,人類社會的延續和健康比以前更加依賴於學校。

有時人們把學校看成僅僅是把盡可能多的知識傳遞給成長中的一代的工具。但這是不對的。知識是死的,而學校卻是在為活人服務。它應該在青年人身上培養那種有益於公共福利的品質和能力。但這並不意味著消滅個性,把個人僅僅作為如蜜蜂和螞蟻那樣的社會工具。因為由沒有個人獨創性和個人目標的標準化的個人所組成的社會,將是毫無發展可能的、不幸的社會。相反,學校的目標必須是培養能獨立行動和思考的個人,而這些人又把為社會服務視為最高的生活目的。在我看來,英國的學校體製距實現這個理想最為接近。

但是人們怎樣才能實現這一理想呢?通過道德說教達到這一目標?絕對不是。

言辭現在是,今後仍將是空洞的聲音,通往毀滅之路從來都由關於理想的浮華之辭相伴。但是人格並不是由所聽所說形成的,而是由勞動和行動形成的。

因而,最重要的教育手段是促使小學生們采取行動。這適用於小學生的第一次學寫字,也適用於大學的博士論文,或者是寫一首詩,作一支曲,口譯或筆譯一篇文章,解決一道數學題目,或是進行體育運動。

但是在每項成功背後都有一個作為其基礎的推動力,這種推動力反過來又被所從事的事業中取得的成功所強化和滋養。在這裏存在著最大的差別,這些差別對學校的教育價值至關重要。同一工作,其起源可能歸因於恐懼和強製、追求權勢和聲名的野心勃勃的欲望,或是對研究對象的愛好、興趣以及對真理和理解的要求,因此也可以是每個健康的孩子都有的,但很早就被削弱了的神聖的好奇心。完成同樣一件工作對小學生產生的教育方麵的影響可能有很大的不同,這取決於他完成這件工作的內因究竟是害怕受傷害、利己主義的情感,還是獲得喜悅和滿足感。沒有人會堅持認為學校的管理及教師的態度對塑造小學生的心理基礎毫無影響。

我覺得最壞的莫過於學校主要用恐嚇、暴力和人為的權威的手段工作,這種做法摧毀了小學生健康的感情、真誠和自信,它產生出順從的人。遺憾的是,這樣的學校在德國和俄國居統治地位。我知道這個國家的學校裏不會產生這種最壞的邪惡——在瑞士,也許在所有民主統治的國家中都是如此。使學校脫離這種所有邪惡中最壞的邪惡,相對來說比較簡單。給予教師盡可能少的使用強製措施的權力,這樣小學生對教師的尊敬的唯一來源就是後者的人性和理智品質。

所指出的第二個動機——雄心,說得委婉點就是以被承認和被尊敬為目標,牢固地存在於人的本性之中。沒有這種精神刺激,人類合作就完全不可能;取得夥伴讚同的願望肯定是社會最重要的約束力之一。在這個感情複合體中,建構性的和摧毀性的力量密切相連。取得讚同和被承認的願望是健康的動機;但要被承認比夥伴或者同學更優秀、更強大、更有才智,就很容易導致過分的自我為中心的心理態度,這可能對個人和社會都會造成傷害。所以學校和教師必須防止使用這種容易產生個人野心的簡單方法,以敦促小學生們勤奮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