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梁夢芸就坐在他身邊,羅越肯定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他怎麼可能在這種場景下,和趙竹菊重逢呢?羅越低著頭,眼睛隻看著桌上的菜,緊張得連大氣也不敢出,更不用說往坐在梁父身邊的趙竹菊看了。然而令羅越困惑的是,趙竹菊卻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根本就沒見過羅越這個人。難道自己是認錯人了,這個小菊,根本不是趙竹菊?但是羅越知道他不可能認錯,他和趙竹菊有過親密接觸,她的相貌,她的聲音,甚至她身體的隱私,他都不會忘記。會不會趙竹菊有個孿生姐妹?天下沒這麼巧的事,而且羅越對趙竹菊的認識,早已從初見麵時,以為她是個單純的女人,發生了極大的改變。趙竹菊無疑對羅越隱藏了很多秘密,否則她就不會設下圈套,引羅越被小六子利用。僅從這點來看,羅越早已不認為,趙竹菊是個簡單的女人。羅越感到自己陷入了巨大的危機之中,不管趙竹菊現在是什麼身份,但她與小六子肯定有不同尋常的關係,既然她已經出賣過他一次,難保這次遇見他,不會再次向小六子報告。梁夢芸注意到了羅越的反常表現,心裏暗暗偷笑,我還以為你很成熟老練呢,沒想到你見到我的父親,還是膽小得像一個小青年。梁父當然也看出羅越的緊張,但他同樣以為羅越的表現,是戀愛中的青年初次見對方家長不自在,他怎麼會想到,眼前這個男子,和他的女人有過親密關係!最奇怪的是趙竹菊,她在飯桌上表現得中規中矩,由於她跟梁夢芸的關係不好,所以盡量避免在梁夢芸麵前表現出一個女主人的樣子,基本沒有說什麼話,也不對梁夢芸的客人表現出什麼態度。羅越心中越來越困惑,難道趙竹菊真的沒有認出他來?但是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即使人的相貌可以做些偽裝,但是熟悉的聲音,也可以聽出來。那麼結論隻有一點,趙竹菊是故意裝著不認識羅越。梁夢芸在父親心中的地位顯然很重要,席間梁父一直小心地和女兒溝通,生怕說錯什麼話,女兒又要離開家。他見羅越一直很不自在,便體諒地縮短吃飯時間,叫趙竹菊一起離開,讓女兒單獨和羅越在一起。羅越看著趙竹菊離開飯桌的背影,感到一陣恍惚,這一切,難道都是真的嗎?“越哥,你發什麼呆!你又不是來我家見老丈人,緊張什麼嘛!”話剛出口,梁夢芸立刻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忙向羅越做了個鬼臉。羅越心裏叫苦,你哪裏知道,我擔心的是什麼呀!梁夢芸建議道:“我們出去走走吧,看你難受的。”羅越點點頭。雖然已經吃了晚飯,但是室外的天空並沒有黑,梁夢芸陪著羅越,慢慢散步到附近的一個街心花園。羅越在心裏不停地思考著,梁夢芸的父親到底是什麼身份,對他會有什麼威脅?更要命的是趙竹菊的突然出現,她會不會向小六子泄密,置他於死地?羅越覺得自己應該當機立斷,趁梁夢芸還不知道他的太多情況,馬上離開她,這樣趙竹菊也無從知道他的行蹤。他覺得吊詭的是,當初他拚命地在太原四處尋找趙竹菊的行蹤,今天偶遇了趙竹菊,卻像抓到燙手山芋一般,急著要甩開。“小芸,我在你家飯也吃了,我要回去了。”梁夢芸卻依依不舍:“別走吧,你一走,我在家裏無聊死了,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對了越哥,你不說現在沒有工作嗎,你就在我家住幾天吧,還替你省房租。”羅越苦笑道:“我可不能占你的便宜,會讓你家裏人看不起的。”“我的事,他們憑什麼嚼舌頭。你也看到了,現在我爸也不敢管我了,他要惹我生氣,我就不回家住。”羅越當然不能答應:“我現在沒工作,不等於沒事做呀。你先回家,我有空就來看你,你無聊的時候,也可以給我打電話呀。”“那你不許關手機,我隨時打電話你都得接!”羅越一口答應下來:“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坐出租車。”梁夢芸還是不情願:“你住在哪裏我也不知道,我想去找你怎麼辦?”“我現在借住在一個朋友家裏,不方便,等我租好了房子,就叫你來玩。”羅越苦口婆心,但是梁夢芸還是堅持要送他去坐出租車。羅越隻得隨她,在路口坐上出租車後,羅越衝著窗外的梁夢芸揮手:“回去吧,在家要聽話哦!”梁夢芸一直目送著出租車遠去,才返身朝家裏走去。梁父見女兒和朋友出去散步,已經和趙竹菊回到了客廳,正在邊看電視邊說話。他見到梁夢芸一個人回來,詫異地問:“小羅呢,怎麼沒打個招呼就走了?”“打什麼招呼,人家又不是你女婿,用得著那麼客套嗎。”梁夢芸見趙竹菊坐在父親身邊,說話就不客氣了。梁父關心地問:“小芸,我看這個小羅歲數比你大很多,你和他合得來嗎?”梁夢芸不想和趙竹菊待在一起,邊往樓上自己的房間走,邊回答父親:“你想到哪去了,我和他還早著呢,別瞎操心!”梁父看著女兒的背影,尷尬地搖搖頭。身邊的趙竹菊說道:“梁哥,這次小芸回來,你可別管她太嚴了,不然又惹得她不高興。”梁父苦笑道:“你看我還敢管她嗎,她現在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她不回家住,我擔心死了,哪敢多管她呀。”這時一個電話響起,趙竹菊拿起手機,遞給梁父。隻見梁父的神情立刻像變了一個人,從剛才溫柔地看著女兒上樓的背影,變得嚴厲而幹練:“你叫他們不要亂動,我馬上過來!”趙竹菊關切地問:“是幫裏有什麼事嗎?”梁父說:“沒什麼大事,我去去就回來,你在家陪著小芸。”趙竹菊聽話地點點頭,站起身幫梁父穿上外衣。梁父起身走出小樓,院門外,一輛黑色的轎車已等在門外,一個剃著寸頭的年青人恭敬地對梁父說:“老大。”梁父點點頭,鑽進車裏,轎車立刻就開走了。梁夢芸並沒有對羅越撒謊,她的父親的確是晉龍幫的老大。晉龍幫早已從早年的在街頭打打殺殺,蛻變成一個企業集團,壟斷了這一帶的貨運業,梁老大平時也以一副成功商人的模樣,出現在外人的眼中。黑色轎車駛進了一個寬闊的貨場,在一堆貨物的後麵,一排亮著燈的平房,燈光下人影綽綽。“老大好!”等在平房外的兩個男子,不等梁父下車,便叫道。梁父鑽出轎車,卻訓斥這兩人道:“叫什麼老大,叫梁總!”轎車司機走過來,伸手就要打這兩人耳光:“怎麼聽差的,一點記性都沒有!”梁父卻製止住司機打人,隨後走進平房。平房裏已經坐滿了人,梁父對人群中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招呼道:“二爺堂的二當家來啦,招待不周,請你不要見外。”這位男子正是二爺堂的老四,二爺堂的老大自稱老三,他這個老四自然是二當家了。他對梁父抱拳道:“梁老大,今天登門,可不是來找麻煩的,是有一件事情要問清楚。”梁父笑著說:“二爺堂和晉龍幫都是道上的兄弟,有什麼話不能說,二當家的盡管問。”老四也不客套:“我們幫裏的弟兄,在長途汽車站發現了一個肉票,卻被晉龍幫橫插一杠,把人給放跑了,梁老大不知道這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