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受挫範陽(上)(2 / 2)

春分二月,中原大地已是萬木蔥蘢,遼東燕山一帶還是一派寒荒陰霾的冬景。燕山少水,可這個冬季卻著實下了好大幾場雪,溫度也是忽高忽低。從山海關外瀚海般山林穿行而過的白毛風乘高而下,將關內裸露在融化雪水外麵的埠地凍結成一層硬殼,就像膿腫的瘡痂,星羅棋布或大或小似斷似連地橫亙在一片或灰或白的雪中,綿綿蜒蜒伸向無邊的盡頭。

絛紅色的雲在廣袤的天穹上緩緩移動,時而將凍雨漫漫靄靄灑落下來,時而又撤下細鹽一樣的雪粒,風卷凍雨,吹打得蘆葦管草白茅都波伏在“痂”上籟籟顫栗。即使無風無雪,這裏也是晴日無多,南方平原裹上來的濕熱氣和草原上的寒風交彙在這裏,又是整日的大霧,彌彌漫漫,覆蓋在山林間,把小樹、高埠、丘陵、水塘、泥潭、縱橫交錯的驛道……都擁抱在它的神秘紗幕之中。潮濕得連鳥都懶得飛。人隻要在這樣的霧中穿行一個時辰,所有的衣裝都會像在水裏浸過,粘濕得通體不適,冷得沁骨透心。

這樣的鬼天氣在北方異常少見,老兵油子水根抱著杆長槍,邊嚼著一種野草,邊和旁邊一個胖墩墩的年輕士兵閑聊:“小豬(朱),來嚼嚼這草,賊提神,不要老是伸長了脖子觀察動靜,什長都伯又不在,你表演得這麼努力給誰看去?伍長老衛說也是個芝麻大小的官,說白了還不是個高級兵!是不是老衛?”

“滾你娘的!老水,老子在軍隊裏混了二十年,到底混上個伍長,每月多拿二十個銅錢,你丫也是呆了小半輩子,就是拿不著那二十個銅錢。”水根身後的老衛笑罵道,老衛正是這群哨兵的領頭人,一名富有經驗的老兵。

這名被喚作小豬的年輕士兵皺皺眉頭道:“老水老衛,我覺得咱們還是小心些,這種霧天最容易被偷襲了,上頭交待下來的事情咱們可不能含糊。”

水根聽了這話一臉的不耐,推了一把小豬道:“得了吧你,朱紀,部隊裏傳言你是孫家那頭朱治的次子,為了躲朱治大公子朱才的迫害,才跑到這兒來當兵,天下間同名同姓的多了,你名字叫朱紀,就真以為自己成了兵法家了?哈哈哈哈!”

水根這麼一笑,連帶著老衛和這伍兵的另外兩人也是哈哈大笑起來,窘得朱紀的臉一片紅一片白。這時老衛站起身來,拍了拍朱紀的肩頭,道:“小豬,別放心理去,老水就這性格,你就當他在放屁好了。”

“嘿嘿,老衛還會安撫士兵了?怪不得他能當上伍長,老子混到現在還是個上等兵。”水根一臉嘻笑,“小豬,別那兒生悶氣了,給你賠個不是。不過話說回來,我老水跟著諸葛家打仗打了二十年,從泰山打遍青州,又往南打得劉備那個灰孫子抱頭鼠竄,再往北把那個袁家打得找不到北,就沒輸過。經曆了大小百餘仗,這種天氣雖說稀罕,但也見過四五回了,就沒見過什麼奇襲,告訴你,咱們不敢輕舉妄動,對方也是一樣,他們的人比咱們少得太多,他們害怕咱們奇襲他們呢!你說是……”

水根話還沒說完,眼神中突然充滿了驚恐,下意識的相往旁邊躲,隻是已經為時已晚,從濃濃的大霧中突然鑽出一支呼嘯的利箭,直挺挺的插在了水根的胸口,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兵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這麼倒地了。

老衛等人看了立時就要站起,從懷中拔出煙火放示警信號,怎料手還未動一下,也隻覺背上一痛,眼前一黑,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去了。朱紀本也跟著站了起來,環顧四周,卻發現老衛三人倒了下去,隻剩下自己,隻愣了一瞬間,便想起自己的任務,忙要從老衛的懷中抽出煙火,隻是自己剛要彎下身子,又是一支箭插在自己麵前的硬土地上,箭尾還在微微發顫,驚得朱紀一扭頭,發覺從霧中走出了大批的兵馬,為首一人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大馬,手握一張強弓,渾身裹著一張白色的虎皮,半裸的手臂上盡是露著虯結的肌肉。

朱紀心中緊張萬分,說出話的聲音不免有些發顫:“你……你們是誰?”為首的那人策馬緩緩走進朱紀,居高臨下看向朱紀,從嘴中迸出句話,隱隱帶有金屬質的顫音:“我是蹋頓。”

聽聞這句話,得知那位接連斬殺了大唐校尉以上九名武將的魔王就在眼前,朱紀不由腿部一軟,往後踉蹌了兩下,但仍是頑強著盯著蹋頓,餘光卻是不住的掃向身旁老衛的屍體上,那裏有他們這伍用來通報敵情的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