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請起,折殺末將了,夫人……”
梁夫人顫聲道:“李將軍!王將軍被回援的商國人打回了堯關,如今街頭巷尾都說,王堯越他要獻關投降,和那些商國人一起來欺淩我們孤兒寡母,李將軍,”夫人此時哪裏還有一國之母的儀態?淩亂了發髻,臉上淚痕遍布,聲音哽咽。之前門口和一路上高貴無言的那個琉璃麵具,頃刻間碎了一地,暴露出一個無助的母親來,她勻了勻氣,接道,“李將軍,求您救救我們孤兒寡母吧!就當是看在先王的份兒上,我兒才十歲啊!”夫人嗚咽著,向手足無措的李鰩天膝行過去。
李鰩天急急地說著:“夫人,夫人您別這樣,折殺老臣了,夫人放心,當年拒河城下,王將軍可是和離國有血海深仇,他就是赴湯蹈火,碎骨粉身,也是在所不辭的,哪兒還會……夫人您快起來吧!您是一國之母,這樣被人看見不好。”李鰩天十分尷尬,他發現相較之下自己寧願到前線去血戰。甚至是和炎熊以命相搏生死拚殺也好一些,總勝過這被夫人跪著拽著衣角苦求的尷尬。
“將軍真是忠臣!”夫人慢慢止住了哭聲,理了理頭發,站了起來道:“將軍請起來吧!”
“是,”李鰩天答應一聲,站了起來道:“夫人請聽我一言,那街頭的流言都是假的!王將軍絕不可能投敵!”夫人聞言一怔,紅紅的眼眶中盈盈又有水色:“是麼?空穴豈會來風……”
李鰩天被看得一陣不舒服,低著頭行了一禮道:“夫人請相信我,王將軍當年是和我一起在雍王靈前……”李鰩天不經意看見夫人雙膝一軟,像是又要跪下,慌忙道:“夫人!若夫人不放心,請與我一道密令,若王堯越他……那我必第一個將他正法!”
梁夫人的聲音細若蚊呐:“那多謝將軍了。”抬頭看了一眼李鰩天,又低下頭道:“將軍,寶刀贈英雄,百年前的蛟龍屍首被製成了三件寶物。其中攻玉不知道流落何方,蛟鱗衣現在商國,那龍骨鎧我已經送到將軍的書房了。希望將軍身披這刀槍不入的寶甲,驅走商國虎狼,早日凱旋。”
李鰩天卻不怎麼在意,隻是道:“謝夫人,還請夫人將三月來的戰報交給我。”
梁夫人眼中掠過一絲驚訝道:“戰報?你要看?那我回去就讓他們送來。”
李鰩天道:“夫人,還請……”
夫人微微頜首:“李將軍,保重。我和我兒靜候佳音。”
看著夫人離去的背影,李鰩天不禁苦笑。三十年才等到的機會啊,竟然錯失了,現在還有機會麼?就算一時勝了,再等上一兩個月,沒有糧食,我們依舊隻有求和。不管夫人怎麼對自己和王堯越,一兩個月後,王堯越的頭顱必定會是議和的條件之一。我們這次攻到了姬封城下,商國既饒不了王兄,也再不會對我們放鬆警惕了。離國的未來,真的是漆黑一片麼?師父的仇……真的再沒有希望了嗎?
三日前
萬獸穀
一萬人的長隊,如同擠在竹管中往下流的山泉般擠在萬獸穀中流動。整個萬獸穀靜悄悄的,隻有馬蹄扣地的聲音單調的響著,這讓坐在車中的李鰩天昏昏欲睡,與王堯越不同,李鰩天從軍前是個遊俠。在離國,隻有遊走在群山之中,四處擊退凶獸,保護村莊小城的人才能稱之為遊俠。所以李鰩天的性格很有幾分江湖人的放浪不羈,規矩之類的東西也從來不放在眼中,當初他加入行伍更可以說是個意外。官場中數十年沉浮,也不過讓他在麵對君主,夫人時裝出一副正襟危坐,沉悶死板的樣子。而現在他被困在這枯燥的行軍路途之中,睡眼朦朧也是很正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