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張的人們是不會喜歡不速之客的。蒙塵聽到了涼家的的名號和這種壓抑的掌聲後就明白,隨著劇情的發展,自己的樣子已經被完美的塑造成一隻勇武的螳螂,是時候開一輛車來碾壓而過了。透過通明刺眼的燈火他看著已經找不到繁星的夜,覺得也許每一首未完成的英雄史詩都是魔王欣賞的小夜曲吧?不過今天,注定什麼都沒有。一直想壓抑激動的情緒而不能的蒙塵,在最後這一場比試前,開始試著通過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那場地中還殘存著的同胞為他而流下的鮮血,點燃了比賽場地內的一切,燙著蒙塵身體的每一個部分,每一次呼吸帶來的都是內心愈發加深的痛苦。那種好像要把自己骨頭壓碎的疼痛積累到一定程度後,蒙塵猛然朝天舉劍,抬頭一聲大吼,那種不甘,那種掙紮,那種瘋狂,融彙到一起變得聲嘶力竭,一時蓋過了好似有著魔性的掌聲,聽的場邊人的心中發涼。
發完這一聲大吼的蒙塵像是擺脫了什麼,好像無邊大海上驟然湧起的巨浪,把海麵雜浮的一切都覆壓到了海底。痛苦雖有但不再亂心,責難還在已不會費神。身心就像被一股清泉迎頭潑下,渾身通透,不再擁有緊張、興奮、激動,也不再需要努力地保持注意力了,超越了心裏臨界點的他不再糾結於現實,空洞的目光中隱含著一些更加隱秘難言的東西。
對麵的門又一次的緩緩升起,和之前的不一樣,那裏通明透亮,讓場上的自己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一個將要麵對的人身形的輪廓。
角鬥沒有什麼規矩,當雙方踏入場地的一刻,就是角鬥的開始。不過這一次,誰都沒有貿然先攻,兩人也同樣都沒擺好姿勢警惕對方的攻擊,可以說就那麼愣愣的站著。
“你還記得我嗎?”涼承潛開口了。
看到他的一刻,蒙塵就知道他是誰了——就是那個他剛到這個世界裏遇到的一群人的那個領頭的少年。不過,蒙塵沒有答話,勝利從不是別人贈與的,戰鬥也不可能用嘴打贏,最重要的一點,他現在的心中什麼欲望和念想都沒有。
“你不願意說話嗎?還是你已經絕望了?當時你賦予我的羞辱我現在能找回來了,拿出你的真本事吧,這是一場死鬥。”說罷,摘掉了自己腰上圍著的紫色腰帶擲於地上。
這一舉動立刻讓全場嘩然,這種衝擊之大都可以讓人不顧那壓抑住氣氛的魔性掌聲。一個貴族在這樣的情況下邀請死鬥,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隨即站席區發出了振聾發聵的呼喊聲,並且馬上形成了和那掌聲不一樣的節奏的口號:“撿起來!撿起來!撿起來!”
然而蒙塵並沒有任何動作,還是那樣愣在那裏。
場邊的氣氛愈加的焦躁,拒絕決鬥的邀約那絕對是懦夫的表現。如果平常的生活中拒絕死鬥,可以被理解為一時的權益之計的話,那在這座競技場內,在一場角鬥中拒絕對方的家族信物就是絕對不會被原諒的行為。於是轉瞬間,沒有誰在支持蒙塵了。
“你沒有撿起我的腰帶,不代表著你會擺脫這次決鬥,不過換了個形式而已。”說罷,便大聲道:“此人不呼應我的請求,侮辱我家族的徽記,就是對我家族的蔑視。依律,作為一個平民如此行事,我、有權處決你。”隨後低聲加了一句“所以,你還是會死。”沒有理會別人的反應,涼承潛神色變得嚴肅,雙手握拳,然後驟然平舉掌心向後,一幅巨大的等人高的圖騰似得圖案在他身後顯現了出來。那是一個淡藍色的狼首,仔細看去卻發現那描繪狼首的線條竟然是一匹匹的小狼並且他們還在不斷地流走在線條上。
“竟然是召喚係的,涼家的小子天賦了得啊!”
“看樣涼家‘萬人敵’的稱號要傳到他的頭上了。”
“這原來就是麵對白家,他們還能從容不迫的倚仗啊。畢竟也算是三姓之一。”
一些貴族不禁發出了感歎。
“我不搞偷襲,接招吧!”涼承潛“提醒”了蒙塵。就看到他背後的圖騰變大升起,然後那狼首發出了一聲嚎叫,隨即涼承潛的周身就像是開了一個門一般一下出現了許多身上冒著青色火焰、眼含幽光、高於普通體型一倍有餘的大狼。那些狼望向了蒙塵,隨即形成一個箭頭的陣勢撲了上去。
就在有見識的人還在為對手太弱,無法摸清這圖騰的實力而感到可惜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個像是流動的青色火焰彙聚的箭頭沒有前行多遠就如同撞到了牆一般停在了蒙塵的身前,那些飛速而至的狼群就在他的身前消失了。於是,
那亂人心神的掌聲消失了。
那惹人厭煩的噓聲消失了。
經曆了各種情緒的轉換的人們,終於釋放完了儲備的電量,安靜了。
涼承潛無法理解這個現狀,就和他第一次見到蒙塵的時候無法用常理去理解當時的情況是一樣的。之前不是一直說他根本沒有任何操縱靈力的能力嗎?他不過是非常強壯而已。他現在身邊也沒有魔獸,他都沒有跟自己召喚的狼群直接交手,自己的召喚出來的狼就這麼失去了感應,然後不見了。這一切是怎麼回事?看著因為自己稍有鬆懈,減弱了召喚力度而開始往前推進的、原本停在蒙塵身前的那一道線,涼承潛隻能放下心中雜念,專心於現在的戰局。
就在大家如同丈二和尚一般摸不著頭腦之時,主賓包間中傳來了一聲冷哼,“故弄玄虛!”隨即一陣憑空而起的風從包間中吹落下來,天空中飄灑下了無數像金粉一樣的小光點。那些小光點附著在遇到的一切事物上,在金色光點的映照下,大家才算清楚地看出了緣由。
原來蒙塵的頭頂有著和涼承潛形狀一模一樣但卻透明的圖騰。那地上的線就是他從圖騰中召喚出的透明的狼和對方發生對撞湮滅形成的。是的,沒有什麼撕咬、撲殺、合圍這些狼的本能或經過指揮訓練的戰術,而是如同對子一般一個抹消掉一個。麵對這麼一個見都沒見過的不可思議的場麵,所有的人都愕然的愣在那裏,忙於消化這個無法理解的現實。
而場內的蒙塵並沒有對場邊的一切有什麼感應,他進入了一個妙不可言的境界,可以將一切反映於心中,但都不留痕跡,就像一麵鏡子一樣反射了這個世界的所有,卻不做保留。而每當有新的風景進入後,立刻又會變出另一個樣子。
無物無我,物我皆忘。
無論看台上的人們現在會做著什麼樣的想法,打著什麼樣的主意,涼承潛已沒有心思再依據不同的立場和形勢去進行計算考量了。他雖然有些自大,但不是沒智商,在看清局勢的時候按捺住心中的震驚,一點點通過自己的試探,掌握到了這場比鬥的關鍵。那個關鍵就是自己。
他發現自己隻要加強召喚的數量和頻率或者加強召喚的質量,對方的召喚也會同時響應自己,有所增強。但是當自己減弱的時候,對方卻沒有減弱的趨勢,而且對方從開始到現在沒有主動增強或者改變自己的召喚力度與方式。也就是說隻要自己不作出改變這樣保持下去,就會變成一場純粹的消耗戰,除非立刻進行反製並在對方開始改變的時候再一次變換戰術;可是之前自己根據錯誤的情報和為了漂亮地獲勝這個目的,並沒有考慮消耗,以現在自己的狀況,是無力在抵擋住對麵攻勢的同時去進行改變了。在這樣的僵持中,讓涼承潛十分不安的還有一點,那就是:天知道對方還能堅持多久。要知道,他絕對不會相信,之前輕易抹消掉自己小隊全力一擊的人會比自己先堅持不住倒下。
騎虎難下,涼承潛暗暗嘲笑著自己盲目自大、聽信讒言,導致現在不知天高地厚的上了台,現了眼。他已經有點感謝對方沒有拾起他的腰帶了,要知道作為涼家,作為權力的頂點之一,是絕對不可以破壞規矩的。現在感受到的屈辱,總比必然會在這裏出現的死亡要好。“我確實沒有資格讓你撿起我的腰帶。”涼承潛看著還是沒有表情的蒙塵,已經沒有任何樂觀的想法了。
從從容不迫到略顯吃力,從略顯吃力到汗流浹背,從汗流浹背到冷戰不止,身體略微抽搐的涼承潛發現這一切比自己內心中計算好的要快的多。那道線已經推過中間到自己這邊了,他已經用盡各種節省消耗的辦法,看著對方那還是什麼表情都沒有的臉,以及那依然保持著同一頻率的召喚速度,已經開始憑慣性在支撐靈力控製的他氣息岔了一下,然後圖騰便消失了,那道線也飛速的走到了近前。麵對著這一道把空氣都燒灼得扭曲的線,不做活想的涼承潛內心潛藏的那一股天生的彪悍之氣,讓他發出一聲咆哮,瞳孔放大變得幽綠,作勢欲向前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