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境(1 / 2)

一片慘白,沒有事物,沒有任何東西。你想站就可以站立起來,你想走就可以到處行走,喊出的聲音沒有任何回聲。四周就是柔和的白,像霧又摸不到,像光有沒有溫度感。

在這麼一個奇怪的環境中,唯一感到不真實的恰恰是自己。

蒙塵是普通人,他當然感覺不到真實。

他被困在這裏的時間,自己已經無法計算了,沒有日夜交替,沒有冷暖幹濕。他為了計算時間他數出了龐大到念到最後忘記了前麵的數字,他甚至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想看看多久才會結痂。可是在咬破皮膚的一瞬間好像時間停止了,傷口沒有愈合,卻不會流血,他就這麼一直盯著,直到疲倦的放棄。然後帶著這個自己狠下心咬下一塊肉的、不流血也不愈合的、一直疼痛的手指繼續尋找下一個方法。

沒有感覺,除了觸碰自己,就什麼都觸碰不到。你可以站立,你可以行走,你可以躺下,可是當你站起來時全身一緊好像壓力就像分散在自己的身上一般,給人一種自己踩著自己的想法。在這裏不會餓,也不會渴,沒有進食排泄這種進行新陳代謝的最基本的本能。不知多少時間後,蒙塵感覺,是這裏在排斥自己,或者說,自己的一切都不屬於這裏,自己所知的一切也對這裏無用。這是一個陌生的、荒蕪的、不可知的地方。

當對這裏有了說不上認識的認識後,他開始對自己這個認識這裏的實驗中,所有的不變量中的唯一變量開始產生懷疑。我是真的在這裏嗎?這裏該不會是我昏迷過去的夢吧?或者說,我升天了?因為不積善行的原因被老天爺發配到這裏了?越想越偏門,越想越寒冷,不是對未知,而是對僅有的已知產生了疑問。恐懼,悄然而生,並急速地蔓延,侵蝕著內心的世界。

清醒時那讓人幾欲發狂的周遭,和對自己進行否定的恐懼,在夢中卻不會出現,這是蒙塵所能保持的唯一的清明。

不需要進食,不需要排泄,卻需要睡覺。這是蒙塵覺得這裏出現的唯一合乎自己認識中的常理的現象,也是確信著自己是真實存在的唯一佐證。可是漸漸地,夢越來越少了,夢到的東西也越來越模糊了。

我就快把夢做完了。蒙塵心想,他在清醒時努力地想回憶以前的經曆,可是因為那什麼都沒有的周遭,回憶慢慢交叉,漸漸混亂,甚至是沒有了。剛開始,還在回憶著一些生活中的囧事,發出一陣陣傻笑;回憶一些趣事,撇撇嘴來了個不屑地冷笑;想起了一些值得懊悔的經曆,暗暗捏拳提醒自己;而這些漸漸的都沒有了。

情感就要消失了,為了讓自己不頻繁地入睡,為了讓自己不會瘋狂。他開始說話,對著周遭說話,開始講著或真實或吹牛皮的故事。這也僅僅是絕望中的一絲掙紮罷了,因為他的話出自他的口,傳回他的耳,沒有一絲遺漏,沒有一絲外泄。假裝開懷的大笑,震耳欲聾;真情流露的呢喃,清清楚楚;時間長了他覺得自己就是不斷的在張口,不知道有沒有發聲,反正這一切出自自己,也僅有自己收聽;而自己所說的故事,自己早知道結局。

枯竭,不是指體力等各方麵的問題,而是內心的世界漸漸地萎縮,自己認同的自己漸漸地消失,蒙塵覺得自己的身體可能還會活著,但是自己就快死了,一點點陷入永恒的沉寂。

這回,是最後一個故事了。蒙塵慢慢的“說”著。

我啊,講了這麼多,說了那麼多,有風俗怪談,有人文山水,有悲歡離合,有風雨沉浮,其實我說的,唯獨沒有我自己。那麼,作為我僅剩下的故事,就放到這最後一刻說吧!

我意識到我,是我很小的時候。我開始不滿足於別人的指引,不滿足於僅僅使用遊戲來模仿大人,不滿足於自己目中所見之物、腳力所及之處。我想尋找一些別人不知道的東西,或者真正的東西。於是我看書,我看報,我聽新聞,我去問為什麼。可是那時我沒有意識到我要追尋的理解,離不開生活中的點滴。從此,這條我踏上的路,卻把我帶到了我本不願意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