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從西方走來了一個行者。
他披發跌足、麵容枯稿,似乎隨時有可能會栽倒在地上,永遠不再醒來。
他卻有一雙深邃的眼睛,仿若亙古以來便輝亮著的星辰。
他走了很久,從西到東,一個盡頭到另一個盡頭。
是的,他在尋找盡頭。
不是路的盡頭,也不是大陸的盡頭。
而是,心的盡頭,追逐的盡頭,疑惑的盡頭,以及道的盡頭。
這一路,他跋山涉水,曆經風雨……
什麼艱難險阻,什麼妖魔鬼怪,都沒能攔住他,同樣也沒能困住他。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往東,但他感覺他的宿命應該在東方。
也許他終究會走到宿命中注定的地點,然後大惑得解,從此分斬道虛,一念永恒;
也許他終究走不到盡頭,就死在行走的途中,化作一具任憑野狗啃食的腐屍;
但,他仍舊義無返顧,一往無前。
他,忘了名姓,忘了身份,忘了過去,忘了現在,同樣也忘了未來。
隻記得行走,也隻會行走,他依稀知道,自己是個行者。
行者,無疆,那為什麼還會有盡頭?
他不知道,或許他要尋找的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歲月,被他踩在腳下,走了一年,十年,百年……
他從年輕,到蒼老,再到行將就木。
有一天,他到了一處荒山密林。
四周裏的蒼莽茂密,幾乎將他淹沒,他累了,坐在一個高崖上,看著對麵似是從九天落下的飛流,聽著流水砸在崖下石頭上支離破碎的聲音,他笑了。
“你笑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身邊坐著一位鶴發童顏的道人。
行者道:“我笑了?”
老道人點頭:“你笑了。”
行者也點頭:“對,我笑了。”
老道人:“這裏不是盡頭。”
行者道:“不是,也是。”
老道人搖頭:“不是。”
行者看著老道人,笑著說道:“你怎麼知道不是?”
老道人拈須不語。
行者也沒人追問。
兩人緘默著,看著對麵的瀑布。
行者道:“瀑布後麵的個山洞。”
老道人點頭:“那是我家。”
“你家?”行者訝然道。
老道人:“不過,我現在要離開了。”
行者不解:“此處山水正好,為何離家?”
老道人看著行者:“那你為何離家?”
行者臉上顯出一絲悵然,“我沒有家。”
老道人笑道:“那此處便是你家。”
行者笑了,搖頭道:“這裏不是。”
老道人卻擺手道:“先莫否認。我且問你,何為家?”
行者道:“心之住,魂之所。”
老道人笑而不語。
行者道:“我心未定。”
老道人問:“為何不定?”
行者道:“我要尋找的東西,還沒有找到。”
老道人問:“你想尋找什麼?”
行者道:“盡頭。”
“盡頭?”老道人不解。
行者認真地說道:“對,我要尋找盡頭。我自幼出家,師父對我說過,一切有為法,皆是無涯。我不懂,既然無涯,那為什麼要學。師父說無涯不是無盡頭。我問他盡頭在哪裏,師父沒有說,隻是讓我自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