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殘陽。
橙黃的色調讓人有一種微暖的錯覺。
突地一陣風,帶落了紅得透徹的楓葉,隱隱顯露出一股肅殺之氣。
不知何時,天色便暗了下來。
中秋剛過,淮水以北,破舊的窮民窟附近唯一一處相對熱鬧的地方,節日的氣氛還沒能消去。曆經多年風雨洗刷的磚瓦早已殘破不全,燈籠散發出的光芒也教人覺得較別處弱了那麼許多,而在這勉強連起的光路盡頭,一滴殘留在橫刀刀柄吞口的鮮血順著血槽滑下,無聲地被地上早已風化成灰的磚石吸收,漸漸褪去。
持刀的手早已滿是血痕。
持刀的人雙眸有如星辰!
已分不清是敵人的血,親人的血,友人的血,抑或是自己的血。
血影。
像是影子一般不肯放手,這些人已經追了他七天七夜。
他費盡心血鍛造虎符,為的竟是到達如今的境地。
隻可憐了那護送虎符的衛士們,前一秒還秉持著自家的驕傲,下一秒就被冠以逆謀之罪,慘死宮中。
他已無力苦笑,左手已經僵硬,麻木。二十七歲的年紀,他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而他現在隻能努力的確保現在在自己懷中沉睡的孩子能夠活下去。
等他到了山間,故友居處,他更是感謝上天,林道峰還在這個地方。否則自己的孩子怕是要淪為沿街棄子了。
他已決意赴死。
良人已逝,他連最後一麵都沒能成全,更別說去救她了。
禍已至此,何以留戀人世。
他隻希望兩個兒子能夠活下去,孩子不該受到任何的牽累。
她呢?她就應該了嗎?
柳傑馳推開林道峰遞上前來的酒,又接過來潑到自己的頭上。酒水衝過凝固了的血,散發出一種別樣的氣味。
此時夜至三更。
林道峰接過滿是血跡的橫刀,把自己的那把丟給了柳傑馳。
月亮依舊是圓的。
林道峰望著故友遠去的背影,看他漸漸消失在交錯的山路盡頭。而手中的橫刀刀柄依舊熾熱。綁在上麵的糙布已經鬆動,林道峰張開手掌看著被印上的血跡,久久無語。
天已將亮,長安城內肅穆無聲。
隻見一行人白衣戴孝,向著城外荒蕪之地走去。長長的隊伍前端,架著一張漆黑的棺柩,靈位上書“霍家第二十四當家霍正之位”
走在隊伍前列的正是霍正的二侄孫,霍俠。
霍正已死,霍俠便成了新當家,不過這是因為某個“少爺”又“失蹤”了。
“你有完沒完?!”顧憐頓足轉身甩手就是一掌。柳天翛在後麵沒刹住差點就順勢往後翻了個空翻。他向後撤步穩了穩,起了一身的毛汗,道:“這可是屋頂,你還真幹的出來啊,這種事。”
“你好意思說我?”顧憐指著自己道:“我都不好意思說你一個大男人追著我跑了三天,吃飯睡覺上廁所!我都要躲著你!”
“那我也不好意思說,你把我的刀鞘拿走了,害得我的刀隻能赤裸裸地躺在刀架上,還要上油還要擦,幸虧管家在,不然我都騰不出空來追你。”
“那你別追我,去抱著你的刀啊!”
“沒有刀鞘怎麼抱啊!還不是大小姐你得還給我!”
“不就是個刀鞘嗎?!有那麼重要?”顧憐從腰間抽出刀鞘,橫在自己麵前,道:“為了一個刀鞘,能追我跑這麼遠,這都是長安城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