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NAKE13(1 / 2)

小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跑出了地下室、又怎麼跑回房間的,反正她跑進了房間之後二話沒說、連鞋都沒脫都躥上了床,一把拉過被子,沒頭沒尾地緊緊將自己包裹了起來,阿珍過來想要扯開被子,但是反而被小芳一把推到了地上,緊接著就聽到小芳刺耳的尖叫聲,一聲接著一聲,那尖叫聲是那麼的絕望,又摻雜著恐懼和憤怒,嚇得阿珍一時之間不敢再做出任何的舉動,想了想,隻好從地上爬起來,悻悻地走出了房間,關上了門。不知道叫了多久,小芳終於停了下來,將被子掀開一條小小的縫,發現阿珍早已經離開了。小芳看看天色,仍然是灰蒙蒙地一片,就像自己的處境,永遠這麼陰沉,永遠找不到方向。倏地一下,“小野人”的臉毫無預警地浮現在小芳的腦海當中,阿珍的話也同時回響了起來,“小野人”總是要死的,曹醫生是不會給他藥的,那阿珍為什麼還要這麼對他?阿珍明知道他是會死的呀!難道她就一點都不在乎嗎?不會,阿珍跟自己一樣隻不過是小孩子,她沒有這樣的權利,那難道是大熊?對,一定是大熊,阿珍說過,他跟曹醫生是一夥的。可憐的“小野人”,他恐怕還不知道自己要死掉了......想到這裏,小芳突然就覺得很難過,雖然自己不是直接殺死他的凶手,可是正是由於他跟自己的矛盾,才導致了阿珍為了給自己出氣燙傷了他的腳......如果他真的死了,其實還是因為自己而死的。小芳越想越難過,越想越難過,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在腦海裏成型,她決定偷偷地去看看“小野人”。孤兒院並不大,小芳很快就找到了“小野人”的房間,“小野人”的房門大敞著,他孤零零地躺在床上,那天跟他一起的孩子們一個都不在,事實上自從那個試圖給他帶早飯的孩子被大熊狠狠扇了一巴掌之後,就沒有人試圖再跟他來往了,孤兒院裏的人情冷暖早就教會了這些孩子什麼叫做明哲保身,沒有人敢為了幫助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野人”而跟大熊他們抗衡的,這也就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為小芳接近“小野人”提供了方便。小芳順利地進入了“小野人”的房間,輕輕地關上門,在他的床邊坐下來,打量著他。“小野人”滿臉通紅,緊閉著眼睛,嘴巴上翹起一塊一塊幹裂的皮膚,渾身有一陣沒一陣地抽動著,像是在發燒。小芳輕輕地把手探上他的額頭試了試,果然,那裏的溫度高得令她馬上縮回了手。小芳吃驚地捂著自己的嘴巴,隻是一夜的光景,“小野人”的病情嚴重得令人難以置信。可是怎麼辦呢?自己這個始作俑者,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死掉?正想著,門外傳來了一陣說話的聲音,小芳聽出來那個又粗又大聲的是大熊,吃了一驚,連忙從床上跳下來鑽進了床底下。“就是這個,您瞧瞧!”說話間大熊已經推開了門,“我早就看好了,就是撈不著機會,剛巧這小子不長眼,為了個新來的跟阿珍對著幹,被我抓住了,嗬嗬!”“新來的?什麼新來的?”曹醫生問。“是個小女孩......咱可說好的啊,女孩兒歸我!”大熊忙說。“女的啊,那算了。”曹醫生好像很失望的樣子。“我說老曹,你能別一副好像我欠了你八百萬的表情麼?咱這院裏多少小狗崽子,還不夠你用的?再說,這年頭,還有源源不斷往咱這兒送的呢!你急什麼急!”大熊有點不高興。“老熊,你不知道,現在生意不好做啊!前些天有批貨被查了,好險,就是從咱們這兒弄出去的,現在道上對男孩子查得嚴多了,實在不行,還是得墊上倆仨丫頭。我把醜話給你撂這兒,到時候,你可別心疼!”曹醫生說。“這......”大熊有些猶豫。“什麼這啊那啊的,我可告訴你老熊,咱們倆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要是栽了,你也跑不了,咱幹的這買賣本身就是刀口上舔血的營生你難道不知道?舍不得你那幾個丫頭片子也行,反正要栽一起栽。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幹的多了,我自己明白,要是真有那麼一天,也隻能說是報應到了,我也認了。但你呢?你難道就是清清白白的一朵大蓮花?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你可自己掂量清楚,再者,你自己不也說還有人往咱這兒送新的麼?瞧你那點出息!”曹醫生這番話連消帶打,把大熊所有想說而還未說出口的話全都堵了回去。“那好吧。”大熊眼見沒了討價還價的餘地,隻好應承了下來。“這才對嘛!老熊,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事兒比掙點錢吃香的喝辣的還重要?難道你想一輩子窩在這個孤兒院裏當廚子啊?難道你不想有做人上人的那一天啊?你看看外麵那些有錢的,出門坐的車、穿的衣服、吃的山珍海味,走路的時候前呼後擁的氣勢,你難道就沒有羨慕過?你難道就沒有想過他們憑什麼在我們麵前這麼耀武揚威?還不都是因為有幾個臭錢!你為什麼被發配到這兒當廚子,我又為什麼在這兒當個爛醫生,你心裏跟明鏡似的吧!”曹醫生又進一步誘導著,“你捫心自問,從你跟我幹的那天開始,我老曹什麼時候虧待過你?”“得了得了你別說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行嗎?我都聽你的行嗎?”大熊最怕曹醫生的心理攻勢,隻得舉白旗投降。“那就這麼說定了?”曹醫生說。“都聽你的都聽你的。”大熊說,“人也看過了,你給個時間吧!”“就這個星期,你看怎麼樣?”曹醫生征求大熊的意見。“您說了算。”大熊說。“那就這麼辦。”曹醫生說完,對著床上的“小野人”輕聲叫道:“肖燁仁,肖燁仁,我是曹醫生,你感覺好點了嗎?來,起來吃藥了。”不知道為什麼,床下的小芳聽到“吃藥”這兩個字之後,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緊接著是大熊走來走去倒水的腳步聲,還有處在半昏迷狀態的“小野人”被曹醫生扶起來,強製灌下不知什麼藥的聲音。“好了,咱再等兩天。”大熊說。曹醫生表示讚同,兩個人相繼離開了房間。小芳等他們走遠才從床下爬出來,他們給“小野人”吃了什麼藥?曹醫生不是不會治好他的嗎?“小野人”仍然處在半昏迷狀態,小芳不明就裏地離開了。回到自己的房間,阿珍已經等候多時了,一見麵就問:“你去哪兒了?”小芳不理她,自顧自地爬到自己的床上。剛準備躺下,阿珍不依不饒地爬了上來,扳住小芳的肩膀,強迫小芳跟自己麵對麵,再次問道:“問你話呢!你去哪兒了?”“你管我呢!”由於在馬戲團常年鍛煉的緣故,小芳人小勁大,一把把阿珍推了個趔趄。“你敢推我!”阿珍雙目冒火,向著小芳撲了過來。“推你怎麼了!”小芳也心頭火起,不甘示弱地雙腳並攏向著阿珍的腰間一蹬,把阿珍蹬得從床上倒栽蔥了下去。“你!你竟然打我!”阿珍眼看自己打不過小芳,又覺得很委屈,坐在地上竟然哭了起來。小芳也不理她,拉過被子,自顧自地睡了。阿珍見小芳不理她,很沒意思,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爬上自己的床抽泣:“嗚嗚,你真不是好東西,枉費我還幫你出氣,你等著,明天我叫大熊打死你!”不說還好,小芳聽到“大熊”兩個字,內心深處好像有什麼爆炸了一樣,“蹭”地從床上跳下來,又一蹦子就跳到了阿珍的床上,一下子就騎在了她的身上,兩隻手狠狠地掐住阿珍的脖子:“還大熊!還大熊!你以為大熊是什麼好東西!我都聽到了,我們都要死!都要死!”阿珍被小芳的舉動嚇了一跳,兩隻手拚命地捉住小芳的手往下拉,可惜力氣沒有小芳的大,被小芳掐的直翻白眼,淚水橫流。小芳見狀,突然沒了力氣,她鬆開掐著阿珍脖子的手,冷冷地自言自語:“反正你也活不了幾天了,我幹嘛要這麼幹。”阿珍仿佛也認識到了問題的重要性,顧不得脖子上被小芳掐過的痛楚,緊張地問:“你說的是真的?”“信不信由你,我親耳聽見的,曹醫生說的,大熊同意了的。他們都說‘反正還有新的送來’。”小芳從阿珍身上下來,躺到一邊。“我不信!”阿珍說。“不信你去問啊!看你會不會死在‘小野人’前頭。”小芳冷冷地說。“這麼說是真的了。”阿珍說。“嗯。”“可是我還不想死......”阿珍喃喃地說。“那我有什麼辦法。”小芳說,“就像你說的,我們是出不去的。”阿珍沉默了,房間裏頓時陷入一片可怕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