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小芳的許可，阿珍拉著小芳幾乎是一路狂奔，沿途路經許多房間，房門都開著一條小縫，小縫中露出孩子們好奇的臉，大家都想知道，新來的孩子是什麼樣的？可是在看到拉著小芳的阿珍時，都麵部表情複雜地關上了門。“看見了沒？他們都怕我呢！”阿珍很得意地向小芳炫耀，可是小芳明顯地看到，那些孩子眼裏明明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厭惡。這是為什麼呢？小芳疑惑地想。許是覺察到了什麼，阿珍突然停下了腳步，“小芳，你可不許變得跟他們一樣哦！因為咱們倆是一夥的！”小芳莫名地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又想不了許多，隻能木木地點頭：“嗯。”很快，阿珍就拉著小芳來到了廚房，推開門就走了進去，大聲嚷嚷：“大熊！大熊你在哪呢？我餓了，給我一點吃的。”“來了來了，我的小美人！”一個中年壯漢從裏麵的操作間裏忙不迭地轉了出來，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一邊滿臉喜色地向著她們倆走了過來。“你都好久沒來看我了，可把我想死了，來，親一個！”壯漢一把抱起阿珍放在桌子上，滿是胡茬的嘴就準備親下去。“急什麼急！沒看見有人呢嘛！”阿珍一隻手擋住壯漢的進攻，一隻手拖住小芳，往前麵一送，“這是我好朋友，小芳。你們認識認識。”壯漢看見清秀的小芳，激動地滿眼放光，又在圍裙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伸過一隻手來，對小芳說：“小芳是吧！你可真漂亮！”同時一雙眼睛圍著小芳滴溜溜轉個不停，問道：“那，你們倆，是誰要吃飯啊？壯漢的這一係列舉動像一隻無情的手，拉動了小芳心裏的警報，她突然覺得自己不敢想也不能想，阿珍說的“報酬”是什麼。她隻是很害怕、特別地害怕，於是使勁地往阿珍身後躲去。“哎！躲什麼啊！反正以後也得熟悉，算了，大熊，你就別為難她了，這次我來！”阿珍見狀，很是義氣地挺身而出。“可是，我們說好的。”大熊有點失望。“你總得讓人家見識一下你的手藝吧！反正小芳又不走。”阿珍再次機警地補充道。“好吧！”大熊總算見好就收，“還是老樣子，蛋炒飯？”“嗯，蛋炒飯，放多一點雞蛋。”阿珍笑道。“好嘞。”大熊抻了抻皺皺巴巴的圍裙，轉身準備走，又突然停下，轉過頭對阿珍說：“說好的，可不能改啊！”“不改不改！我阿珍說話，哪一次沒有算數過！快去快去，人家都餓了！”阿珍把胸脯拍得震山響。“好好，我就去，我這就去了。”大熊這才樂顛顛地向裏間去了。小芳這才有功夫打量廚房的設置：廚房設在一樓，分裏外兩間，裏間想來是炒菜做飯的地方，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隨著大熊的動作，一絲熱油的香味漸漸飄了出來。外間跟小芳與阿珍的房間差不多大，牆角雜七雜八地堆著些蔬菜、米麵和雜物，隻有一扇窗，也許是為了防盜，窗戶上釘了些橫著的木條，使得本就晦暗的光線更加曖昧不明。靠牆的一麵有一張床，想來是大熊用的，許是因為設在廚房裏的原因，床上鋪蓋的被褥已經被油煙糊得分不清顏色，也不知多久沒有洗過了。阿珍從桌子上跳下來，一個蹦子就躥到了床邊，脫了鞋就上了床，還主動拉過那油膩膩的被子蓋上，一邊還招呼小芳：“你也來啊！這有電褥子，可暖和了！”小芳對那散發著成年男性體味的被褥有本能的恐懼感，聞言更是連連後退，一臉驚恐地擺著手：“我不……不要！”“那好吧！”阿珍看了看小芳，一臉“你就是個傻瓜，有福不會享”的表情，對小芳說：“等一會吃完了飯，你就在門外麵等我，不許跑遠了，知道不？你要是敢丟下我一個人，我就再也不跟你好了，讓你被他們欺負去！”小芳聞言有些難以置信，此時阿珍的語氣和態度已經完全變了樣，渾然不似剛開始那個熱情開朗的小姑娘，反而有種類似威脅似的惡狠狠的意味。“好吧。”思及自己初來乍到的處境，小芳隻得妥協。“我很快就好的，放心吧！”像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嚇到了小芳一樣，阿珍又忙不迭地補上一句。“我知道。”小芳說。“飯好了！”大熊端著一碗香噴噴的蛋炒飯，獻寶似的放在了小芳麵前，又像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裏掏出一把勺子，在圍裙上擦了擦，才遞給小芳。小芳已經顧不得其他，接過勺子就風卷殘雲似的吃了起來，不出一刻，那碗蛋炒飯竟被吃得幹幹淨淨，連一粒米都沒有剩下。大熊一直在一旁用一種沾沾自喜、得意洋洋的表情看著小芳的吃相，見小芳吃完，伸出一根粗糙的手指在小芳臉上輕輕地刮了一下，說道：“丫頭，好吃吧！”小芳躲避不及，被那一根滿是汗毛的手指在臉上劃過，登時覺得渾身汗毛樹立，警鈴大作。往後一閃，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一邊衝向門口，一邊頭也不回地大聲對阿珍說：“我在外麵等你！”“看把你嚇得那樣子，我……”阿珍的話還未說完，門已經被小芳重重關上。小芳蹲在門口，努力不讓自己去聽房間裏那些意味不明的聲音，木床咯吱咯吱地搖晃著，仿佛又回到了那無數個不見天日的日日夜夜，那無數個像噩夢一樣的日日夜夜，一瞬間，那個人的笑臉好像跟大熊的笑臉重疊在一起，在她耳邊笑啊笑，笑啊笑……小芳不由地捂住了耳朵，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幾分鍾後，那些小聲漸漸退去，小芳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麵前多了一雙孩子的鞋，順著那鞋子往上看，小芳看見了一張有些青白的，營養不良的孩子的臉。那張臉的主人，此時也正木然地看著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