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導言】
《禮記》是儒家經典“三禮”之一,是戰國至西漢儒師傳授《儀禮》時所附加的解釋和說明的文章彙編。所謂“記”,就是古代門徒記載宗師述論大意的一種體裁,後來又將學者闡發本學派理論的作品也稱為“記”。這種記文多累世相傳,非一人一時所作。《禮記》原初沒有獨立成書,據說有一百三十篇,是附於《儀禮》而流傳。漢宣帝時,戴德戴聖叔侄同為禮學博士,分別從這些“記”中選出一些篇章,編成《大戴禮記》和《小戴禮記》。漢代末年經學家鄭玄為《小戴禮記》作注,《小戴禮記》的地位逐漸提升;由於韓愈的積極推揚,升格為經,簡稱《禮記》,共四十九篇。《大學》和《中庸》便是其中的兩個單篇。
有宋以來,二程(程顥、程頤)和朱熹出於構建新理學和道統的需要,將《大學》、《中庸》兩篇同《論語》、《孟子》合編成“四子書”(孔子、曾子、子思、孟子),簡稱“四書”。元朝推行科舉考試,將“四書”列為考試內容,後又為明清所繼承,於是“四書”便成了天下讀書人必讀之書。
《大學》一篇,是何人所寫,這是一個待研究考證的問題。二程認為“《大學》,孔氏之遺書”。朱熹認為,《大學》是孔子“獨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以詔後世”,“三千之徒,蓋莫不聞其說,而曾氏獨得其宗,於是作為傳義,以發其意”。據此,朱熹判斷,“經一章,蓋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傳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
《大學》以文首“大學”二字作篇名,全文不到兩千字,是“四書”中篇幅最短的。但程氏和朱熹都認為它是十分重要的書。程氏認為,《大學》是“初學入德之門”。朱熹認為,讀此書可知“古人為學次第”,“學者必由是而學焉,則庶乎不差矣”。為了便於士人學子學習,更好地發揮《大學》的作用,朱熹認為舊本《大學》“頗有錯簡,今因程氏所定,別為序次”。經過朱熹的重新編排、整理和補寫,全文更加文從字順,脈絡貫通,內容完整。全文共分兩大部分,第一章為第一部分,朱熹稱為“經一章”。經一章,提出明明德、新民、止於至善“三綱”和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八目”,朱熹稱其為“經”,是“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起著引領和概括全文的作用。其下各章是“傳”,是為第二部分。這部分對經文逐條加以解說,“傳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
大學①之道②,在明明德③,在新民④,在止於至善⑤。(經文章第一段)
注釋
①大學:大學,不同於今天的大學。《禮記·學記》記周初學校情況是:“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塾、庠、序、學,都是學校名,是不同等級的學校。《學記》又雲:“比年入學,中年考校。一年視離經辨誌,三年視敬業樂群,五年視博習親師,七年視論學取友,謂之小成。九年知類通達,強立而不反,謂之大成。然後足以化民易俗,近者悅服而遠者懷之,此大學之道也。”朱熹注:“大學者,大人之學也。”是相對小學而言的。古時八歲入小學,學習“灑掃應對進退、禮樂射禦書數”等基礎知識和做人處事的禮節常識。十五歲入大學,學習“窮理、正心、修己、治人”的學問。朱熹將“大學”注為“大人”之學,而所謂大人,是指居高位的人和有德望的人。由此可知,大學是周初隸屬天子或諸侯的國立最高等的學校,是專門培養國家高級幹部的學校。②道:思想內容,這裏指教育的方針、宗旨和內容,即朱熹所說的“三綱領”、“八條目”。③明明德:動賓詞組,前一“明”字為動詞,是學懂、搞通並發揚彰明的意思。後邊的“明德”是編正詞組,“明”字做“德”字的定語,合起來做前一個“明”字的賓語。明德,即指人與生俱來、上天所賦的美好光明的德性。儒家主張人性本善,是來自上天的自然稟賦。這種美好的德性,人人具有。孟子說:“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④新民:新字,原書作“親”。程氏注:“親,當作新。”親的簡化字作“親”,已難於和“新”作假借字相通,故本書直接寫為“新”。新,即革新、自新。朱熹注:“新者,革其舊之謂也。然既自明其明德,又當推以及人,使之亦有以去其舊染之汙也。”新民,即使人能夠去惡從善,棄舊圖新。⑤止於至善:止,居,達到並停留在某種目標、境界或形態。至善,最完善、最完美的狀態或境地。朱熹注:“止者,必至於是而不遷之意。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也。言明明德、新民,皆當止於至善之地而不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