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了,皇上待他恩重如山,他本該忠心敬主才是,可是二皇子胤礽第一次被廢時,慕雷入京之後,第一位拜見的並不是皇上,而是當時風頭正健的八皇子,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看出慕雷乃是一個投機者,實在算不得一個頂頂忠心之人。”芮盈端起放在琴邊的大紅袍抿了一口潤潤嗓子續道:“既然他待提攜自己的主子都不算忠心,那麼私心就是必然的了。姐姐以為朝中與地方,哪邊選出來的人更好控製些?”
雲妃神色一凜,明白了芮盈的意思,輕叩著重新關起的窗欞沉聲道:“你是說慕雷有意控製底下的將領官員?”
“不錯,朝廷之中,關係錯綜複雜,隨便一個人身後可能都隱藏著好幾重關係,所以想要讓他們越過朝廷忠心於自己,那是很難的事;但是地方選出來的人便不一樣了,慕雷大可去選那些沉寂多年,不得其誌的人;他們一旦得到平步青雲、出人頭地的機會,必然會對提攜自己的慕雷感恩戴德,視其為再生父母。”說到這裏,芮盈話低頭看了一眼青瓷纏花茶盞底部的茶葉道:“這雖隻是我的猜測,但應該八九不離十。”
雲妃微微皺眉,照芮盈這麼說,慕雷就是一個私心頗重之人,將這樣的人留在身邊甚至委以重任,顯然不是什麼明智之舉,“這一點,難道皇上沒看出來?”
令她意外的是,芮盈聽到這話竟是歎了口氣,“皇上即便看出來了又能如何?”
“自然是……”雲妃想說自然是疏遠慕雷,可是話到嘴邊卻又驟然停住了,如今西北叛亂,羅布藏丹津起兵反清,正是需要用人之際,滿朝文武,有能力領兵平亂的也許不止慕雷一人,但適合的卻隻有慕雷一人。
見雲妃停下不說,芮盈曉得她必是明白了其中玄機,“我說過,慕雷之才,二十年間少出其左右者,但並非沒有,譬如十三皇子,又譬如十四皇子。可十三皇子身子自被圈禁之後,身子就孱弱亦常,已經不能領兵出征;至於十四皇子,我想,皇上即便禦駕親征,也絕不會讓他再領兵的,所以……”
“所以慕雷就成了唯一合適的人選。”雲妃接過她的話,同時心思輪轉如飛,很快便明白了芮盈那句關於年家昌盛不足十年的猜測從何而來。
此戰若敗,身為主將的慕雷自然要被削職問罪,年家昌盛之源在於出了一個慕雷,慕雷一垮,整個年家都會跟著垮。
反之,此戰若勝,慕雷就是首功,論功行賞,軒轅曄必要對他大加封賞,可是軒轅曄心中對慕雷已經有了猜忌,封得越高,那份猜忌就越重,若慕雷急流勇退尚可保年家滿門平安富貴,隻是像慕雷這樣一個有私心的人,要他心甘情願放棄唾手可得的權勢官位,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所以兩者間的矛盾隻會越來越深,直至暴發出來的那一天。
這天,終是要變的,區別隻在早晚而已……
宮中的形勢一切就如芮盈猜測的那樣,已經許久不曾被翻過牌子的慕妃連著三日皆被召至養心殿侍寢,軒轅曄更是賞下無數珍玩於她,一掃之前的頹勢。翊坤宮再一次成為宮中炙手可熱的地方,那些最懂得見風使舵的奴才,自然緊趕著去巴結。
坐在坤寧宮中,芮盈冷眼看著姍姍來遲的慕妃朝皇後欠身行禮,說是行禮也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雙膝根本連彎也不曾彎過,慕妃又變回了以前那個強勢的年貴妃。
柳鶯鶯對她的不敬恍若未見,隻一味含著端莊合宜的笑意道:“妹妹請坐。”
“謝皇後娘娘。”慕妃答了一句,扶著綠意的手至皇後左首第一個位置坐下,她剛一坐定,立時就聽到一個女子嬌聲道:“娘娘此刻才過來,臣妾們之前還道娘娘不來了呢。”
說話的是武氏,她雖是一個貴人,在軒轅曄麵前卻頗有幾分寵愛,又得皇後看重,所以頗為得臉,就是成嬪這樣的主位娘娘也要讓她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