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小個子巫師走遠了,洛倫才緩步離開了正廳,朝著公爵城堡的門外走去;背著雙手,神情穩重的怒火堡伯爵艾克特,已經在那裏等他很久了。
沒等黑發巫師靠近,那雙沉穩如磐石般的目光就已經轉向他,謙卑的微微頷首,較來時也更多了幾分親近和隨和。
“軍隊已經集結完畢,隨時都可以出發。”艾克特沉聲道:“大家正在做最後的準備——主要是陣亡者的遺骨,因為有不少遺失在了戰場上,隻能草草掩埋在城外,等教士為他們舉行葬禮。”
洛倫默然:“要多少時間?”
“差不多半天。”
“那就通知全軍,我們傍晚前出發。”洛倫輕聲道:“屍體掩埋的話盡量自願,如果真的有執意要將遺骨帶回家鄉的…看看我們的輜重隊還能不能空出些馬車。”
艾克特點點頭。
“公爵,您真的準備這麼做嗎?”欲言又止的怒火堡伯爵還是開口了,目光中帶著一絲憂慮:
“您應該清楚,那封信發出去的後果…會有多少人將您視作眼中釘。”
“我知道。”洛倫平靜的回答道:
“但我還是必須這麼做,否則帝國還是不能認識到,我們究竟麵臨著何種威脅…艾克特,你也看到了。”
怒火堡伯爵眉宇一挑。
“這一次可以說是我們運氣好,先是銀盔山的矮人,然後是瓦爾納公爵的波伊大軍…但如果下一次輪到拜恩了呢,如果下次我們要單獨麵對這個敵人了會怎樣?”
“拜恩,會不會也落得銀盔山和波伊的下場…難道我們要每次都指望有巨龍趕來救場麼?”
察覺到氣氛有些壓抑,鬆了口氣的黑發巫師開玩笑似的聳聳肩:“何況,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天穹宮也好,教會也好,就不會有精力再在銀盔山矮人的事情上找我們的麻煩了。”
“這樣一來,我們也不用因為兩件事受兩次責難,又能履行對銀盔山矮人的承諾,在拜恩境內給他們劃出一小片自治區,豈不是兩全其美。”
沉默的艾克特無言以對,或者說他原本就不打算反駁什麼。
“我隻是想提醒您,在麵對眼前的威脅時,千萬不要忘記來自身後的利刃。”艾克特緩緩道:“羅蘭·都靈倒在了斷界山要塞,但殺死他的武器可不隻是邪神的爪牙,還有天穹宮、教會…還有我們。”
黑發巫師側目,但看到抬起頭的怒火堡伯爵,表情十分的晦暗。
“我想過無數次,如果當年的我們能稍微理解一下公爵,如果我們能真正知道他在做什麼,也許…拜恩就不會墮落一百年,分裂一百年。”
“但事實就是,我們崇拜他,但並不理解他想要做什麼;而黑公爵的結局,也絕不能再在拜恩重演。”
“是我們不理解他,不明白他所要做的事情究竟有何等重大的意義。”艾克特垂首,聲音低沉:“而他也從不強求,哪怕孤身一人…他還是踏上了前往斷界山的路。”
“因為隻有他內心才最清楚,有些事他非走不可,並且注定了不會得到別人的理解…即便如此,他還是去做了。”
“公爵,這就是我們如此支持您的理由;無論您想要做何等傳奇非人之事,無論您有何等偉大的願望……”
艾克特的表情十分淡然,甚至嘴角都掛著一絲微笑:“拜恩,永遠在您身後。”
“更不用說,您已經用自己的赫赫武功,還有您的一言一行證明過……”
“您,和羅蘭·都靈不一樣。”
他的表情似乎充滿了感慨,又帶著幾分輕鬆的快意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洛倫,隻能將目光眺望向遠處的公爵城堡:
“臨走前再多看幾眼吧,艾克特;戰爭結束了,我們以後可能不會再有機會回來了。”
“是麼?我倒是覺得,您有朝一日還會回來的。”深吸一口氣,目光閃動的怒火堡伯爵緩緩道:
“戰場,敵人,冒險,生與死的較量這些…您最多隻是暫時離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