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崇德三年,寒露凝結。洛城之東,雉門。
這是距離承天殿最後的一個城門,由禁衛軍日夜值守,牆垛口有十六道勁弩拉滿箭,城門上五龍相銜,用的是夯實的精鋼實鑄,端的是氣派無匹。
然而今夜卻一個站崗兵卒都沒有。城門緊閉,門前隻有一位宦服模樣的老者萎靡的坐在地上,不住地咳血。
高處,十幾丈的城樓土瓦迸裂,精鋼鐵門布滿龜裂細紋。
半空中,有男人仗劍而行,白衣如雲卻偏偏麵覆黑甲。劍尖滴血,身後是死屍如山。
瑩月從黑雲中探出,碎玉般灑在這個魔鬼一般的男人身上。明明是如此殺戮行徑,卻從他身上感覺不到一絲的暴戾,衣袂隨風飄忽,有的隻是出塵般灑脫。
老寺人緩緩起身,聲音因為驚懼而更加尖聲尖氣,“你如此傷天害理,就不怕天地報應嗎?”
男人踏月而來,手中寒芒仿佛引動天地變色,一笑高過一笑,“八歲習劍,未曾見過什麼天道。不過手中一劍。”
老宦官身形幽若鬼魅,一雙枯槁的手掌上下翻飛,倏忽間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牆。殺意磅礴,直指白衣人周身要害。
男人無言,寒刃盈月,劍尖頃刻間染血。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又一具溫熱的屍體倒在地上,頭顱滾落,老宦官臨死也保持著驚愕的表情。和那成千的屍山一樣,即使這位西廠暗線第一高手,也沒能擋住這個男人一劍。
從正南皋門至此,男人從不出第二劍。
劍尖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入鞘,長風卷起前襟,卻是點點血漬濺落衣裳。男人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可惜。”
突然間,城門大開。明火湧動,禁衛軍列隊出城。當先一老者騎著高頭大馬,錦衣華服卻佝僂著身子,活像個肺癆鬼。
老者猶豫了一會,嘶啞的嗓音仿佛毒蛇吐著信子,“你殺不了他。即使殺了他,你也走不出這座城門。”
男人默然,抬手橫劍胸口。老者一驚,扯著韁繩後退半步。
麵具後的男人嘴角上揚,笑著問道,“廠公,今夜你又當如何?”
老人此時已是驚弓之鳥。即使他執掌這座高牆內的第二權力長達一甲子歲月,即使他是聞名江湖的大內第一高手,他任然不敢直攝白衣人鋒芒。
論劍道,這座洛城隻有一人能接住他一劍。但老人相信,那個人現在比任何人都盼望自己死。
夜幕中,殺意卷起暗潮湧動。兩百名黑衣暗衛已經埋伏白衣人四周,隻等一聲令下,兩百名影衛高手將會前仆後繼的向前衝殺,直到目標或者自己死亡。
男人哼了一聲,隻見地上數以百計的殘劍微鳴震顫,倏忽間漫天的劍影倒立,劍氣粗如青蟒,每柄直指暗影中殺手的咽喉。
“殺狗焉用殺人劍。”男人如此說著,又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