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紀處罰通知單下來了:“楊天皓一個月睡崗三次,即違紀三次,按照規定:三次違紀即視為一次嚴重違紀,嚴重違紀即解除勞動合同。”
握著站長遞到手中的違紀處罰通知單,楊天皓把它撕個粉碎,又放在腳下一陣猛踢,站長傻了、木了、呆了,嘴張了半天,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指著楊天皓,一個勁地“你、你、你——”。
楊天皓輕輕一笑,“站長,別害怕,你就說這屁通知單是我撕碎的,我不服從這個狗屁決定。”
站長連忙賠笑:“楊天皓,你可別生我氣,你知道,你的處分不是我定的,你的睡崗不是我抓的,有理有怨有氣你隻能到上級申訴。”
楊天皓不容置疑地說:“我會去的,不過不是我主動去,而是他們到時請我去。”說完,轉身走出站長室,把門啪地甩得山響。站長驚出一身冷汗。
收費工作是倒班性質的工作,上1天班休2天,這一天班中又分上午、下午、上半夜、下半夜兩個組,剛上班時還有些新鮮感,有點為人民服務的自豪感,但逐漸他感到了厭倦。
他感到自己每天仿佛被五花大綁放在收費亭中,每說一句文明用語,嘴就感覺上氣不接下氣,每重複一次收費操作,渾身就感覺筋絡暴漲。
更讓他難受的是收費稽查人員隔三差五就到此一遊,在他們眼中每個收費員都像貪汙犯,手中捧著《收費稽查獎懲辦法》,每次非揪出幾個現行不可,每次都輕則罰款,重則下崗,否則就好像失職。
最讓他難受的是不許睡崗,他發現上崗後,所有的收費員都愛打哈欠,特別是下半夜車特別少時,有時二三個小時不過一台車,這時有收費員能一動不動坐在亭中而不打瞌睡那簡直是一朵奇葩,而偏偏這個時候,稽查來了,領導來了,有時現場雖不來人,在監控室中,對睡崗現象照樣能抓現行,照樣按章處分。
楊天皓下定決心,其實他不下決心,也沒的選擇,因為他是個沾床就睡的主,一睡就好夢連連的主,一夢就山呼海應也不醒的主。
一次他夢見自己身在南方,在商海中正摸爬滾打呢,正連呼過癮呢,稽查來了,他在筆錄上簽字了。
一次他夢見自己初戀情人來找他了,說遍曆人間男子,隻有他楊天皓是個真正的男子漢,隻有他能給自己帶來真愛,正欣喜異常呢,稽查來了,他在筆錄上簽字了。
一次他夢見爸媽跪在自己麵前,求他好好工作,別惹領導生氣,別胳膊扭大腿,他正痛苦萬分呢,稽查來了,他在筆錄上簽字了。
這三次睡崗,三次做夢都是在一個月中發生的,各級領導對這個新入職收費員也略加了解,知道這是個不省事的主,但不知他是個那麼不省事的主,要知道他是那麼不省事的主,再睡崗他們也不會給他下達解除勞動合同處罰通知。
因為在從站長室走出後的第二天早會上,楊天皓進行了慷慨激昂的演講:
同誌們:我們是人,不是機器,中央三令五申要以人為本,但我們這些領導隻知道當官,隻知道發財,隻知道眼睛往上瞅,根本就不把中央的指示當回事。
為了他們的富貴榮華,不許我們這樣,不許那樣,用各種嚴規恪令把我們束縛得死死的,能輕鬆點把工作幹好的,他們非得給我們加壓增重,能舒服點把工作幹好的,他們非得想辦法讓我們痛苦,能漲點工資提點待遇的,他們非得找各種理由不給辦,沒關係沒錢的工作再好也不提拔重用。
他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們有套當官哲學:領導和員工本身就是一對矛盾對立體,對員工好就是對領導不好,不對員工嚴管嚴查嚴處就是辜負上級領導的栽培,不能讓員工揚眉吐氣,如果那樣做就是在讓領導憋氣,所以對員工就得受拾,就得整,就得不當人對待。
同誌們,我們就工作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啊,我們受到了非人的待遇,為了留在這個來之不易的工作崗位,忍氣吞聲,委曲求全,大氣不敢出,敢怒不敢言。
有人會說:“不這樣又能怎樣呢,我們的生殺大權掌握在他們手裏,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在當今官本位的社會,哪有胳膊能扭動大腿的,好漢不吃眼前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