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親的死因(1 / 1)

第二天幾乎是一早,聶政就跑到山上來了。母親剛剛把攤子擺下,就已經找不見人了。

“你來啦。”女子還是在那個地方待著,姿勢也是一樣的,要不是身上衣服不一樣了,聶政都要覺得她是不是在這裏坐了一夜。

“這個…還給你。”女子從身後拿出了他的盒子。

聶政耳朵有些燙。他把他的寶貝盒子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叫聶政。”

“秦休行。”女子的眼睛裏又一次盈滿了笑意。

“咦?”聶政發現盒子有些不一樣了,那道縫隙似乎比原來更鬆動一些。

“奴家昨天打開了一下…對不起。”盡管承認得又快又直率,秦休行的“對不起”三個字還是細若蚊吟。

“你能打開它?!”聶政沒有生氣,更多的是驚喜:“快快,再打開一次!”雖然早已經放棄了打開它,但是那顆好奇心還是雀躍地想要知道裏麵有些什麼。

秦休行也不扭捏,一壓,一按,就又打開了盒子。聶政接了過去,從裏麵拿出一條絹帛來,表情滿是失落。

一個這麼漂亮的盒子,裏麵就隻是一條布條?

顯然這種高級的布聶政從來沒有見過,雖然觸感比起他平時見到的料子要好個百倍不止,他還是大感失望。

“咦?”上麵還有字。一瞬的驚喜然後又暗淡下去——他看不懂字。

“想知道上麵是什麼嗎?”秦休行看眼前這個少年的眼睛一會兒亮一會兒暗的,有趣極了。

“想!”聶政的眼睛又亮了起來:“你認字嗎?”

“略懂一些。”聶政趕緊把布條塞給她:“快,你看看。”

“煉鐵成鋼,劍礪鋒芒。此劍既出,齊國必殃。鑄劍師聶,勢微力單。”文字戛然而止,但意思已經明確了。一名姓聶的鑄劍師已經學會了煉鐵成鋼,現在正在用這種技術造劍,一旦造成,齊國就要遭殃了。但好在這位聶姓鑄劍師勢力小力量弱,把他除掉就沒事了。

昨天看的時候,隻覺得這鑄劍師可憐,現在念到這裏,突然想起眼前這少年名為聶政,難道這名鑄劍師與他有關?秦休行抬頭看他。

隻見少年眼裏淚光閃動。秦休行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過了很久,聶政說道:“鑄劍師聶,姓聶的鑄劍師,難道是父親…”秦休行正要開口安慰,他又問道:“你能告訴我,這句話說的是鑄劍師的什麼事情嗎?”那呆呆愣愣的少年,臉上是不曾有過的堅定。秦休行無法拒絕。

“我要去找我的母親一趟。謝謝你,秦姐姐。”聶政拿了盒子和絹帛,便跑下山去了。聶政的心裏脹鼓鼓的,仿佛有一隻蝴蝶在破繭。

母親讓姐姐看著菜攤子,和聶政先回了家。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告訴你的。你父親給韓王鑄劍,誤了工時,所以處了死刑。”母親臉上非常平靜,就像在講述今晚的晚餐一樣,說到“韓王”的時候,還恭敬地做了個手勢,低了低頭。

親人的死大概是不能馬上哭出聲的,因為他們的溫柔還在自己的渾身上下沾染著。隻有在某個時刻才會突然想起,啊,我已經沒有他的陪伴了,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悲痛起來吧。就像現在的母親,講述的是一件事實,而隻有在做飯晾衣的時候,突然想起隻要三個人的飯菜,或是隻有三個人的衣服,然後就突然慟哭得不能自已。

父親是在他出生之前去世的,他不懂男女情愛,也沒有感受過父親帶來的親子溫情,所以他感覺到的痛苦全都來自於他的母親,痛母親之所痛。他是沒有哭的,他有作為一個男子漢的覺悟,要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兒,保護自己的母親和姐姐。

“現在講給我聽吧?”母親搓了搓衣角。

聶政拿出盒子和絹布,把秦休行告訴他的東西又講了一遍。

母親怔怔地愣了好一會兒。

聶政一直就盯著母親看。

很久很久的沉默之後,母親說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是不大懂這裏麵的意思的。父親的死有更深的原因,對嗎?”

問一個13歲的少年,其實是在問自己。但宮闕深深,書信未歸,先等來的是死訊。她隻知道是誤了工期的死刑,哪曾想是觸及了什麼人的利益。

聶政就一直盯著母親看。

“政兒也已經13歲了,明天到端木叔叔家去住吧。”母親突然說了一句不相關的話。

聶政乖巧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