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通了,對麵的人卻沒有說話,我“喂”了一聲,然後話筒裏傳來了一陣笑聲,接著是一個成熟女人的聲音說:看來我猜對了,你還真不是一個老頭。說的話是普通話,但是我一聽就覺得夾雜著一股濃濃的商丘味在裏麵,就說:我當然不是大爺級別的,你是商丘的吧。她:嗯了一聲,我們就開始用方言聊天。這個女人三十二歲,姓沈,讓我稱呼她沈姐就行了,具體的名字不知道,她說話很溫柔,帶著母性的那種,跟溫暖的感覺,聲音也很好聽,不像唐瑩那種,讓人覺得更舒服的聲音。那一晚我們聊了好多,應該說是我說了很多,大多時候她都在聽,然後評價或者提問兩句,講了很多關於愛情,關於我的職業,關於我的朋友……一直聊到我得手機沒電,我才意識到也已經很深了。窗外有月亮,我找到充電器把手機充上電,開機,打算打電話過去,卻發現沈姐已經關機了,看了看時間也已經快一點了。說完了話,心裏輕鬆了,一天的疲憊鋪天蓋地的襲來,我困得抬不起眼皮,但還是在考慮著一個問題,我為什麼能和一個不相識的人說那麼多的話……酒後的夢裏一片混沌什麼也看不清,早上醒過來的時候,我再給那個沈姐的打電話,已經接不通了。我沒起床,聽著隔壁新搬進來的一對小情侶,竊竊私語,這一層樓裏的幾間房子住的全是學生情侶,當然是除了我,我們見麵並不說話,住了幾個月還是如同陌生人一樣,可能他們覺得我一個不上學開三輪的,跟他們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其實也對,我跟他們並沒有什麼共同點,有的可能就是年齡差不多而已。吃了東西再到師院門口去等活,我開著車剛到那裏停好車,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就伸進來了,我嚇得趕緊往後躲,定睛一看是胡大爺。我就說:胡大爺,你這是幹啥?胡大爺把頭收回去說:想給你說說話。我打量了他一下說:說啥,你沒事啦?胡大爺伸出手啪啪從身上拍到身下說:咱這把老骨頭硬著呢!我笑了說:那您今天再來一套組合拳。胡大爺老臉不好看說:你這熊孩兒,哪壺不開提哪壺。胡大爺背著走開了,我掏出手機又給沈姐打了一個電話,這次通了但是沒人接。我悻悻的掛掉電話,是這個女人的溫暖讓我著迷嗎?剛準備把手機裝起來,一條短信過來了,是歐陽的,短信說她現在已經在回家的車上了和她的男朋友一起,很有可能回去就是訂婚了。我看完短信回了八個字“一路順風,祝你幸福!”沒一會兒,胡大爺又過來了,我滿臉無奈的看著趴在車窗上這張滿是皺紋的臉說:胡大爺,昨天看恁家那裝修也不是沒錢,你咋非得出來跑三輪兒?胡大爺一看我張口問,直接打開後麵的車門坐上來說:那是俺兒嘞,不是我嘞!我:恁兒嘞不就是你嘞!胡大爺連連搖頭說:自打他結婚以後,我沒給過他一分錢,也沒花過他一分錢。我一臉驚訝說:這是為啥?胡大爺說:為啥?哼……為的就是那兩口子不孝順。我不說話了,這個不孝順的人現在太多了,起碼你胡大爺回家還有個房子住,那被趕出來老人不多得是。胡大爺喋喋不休的講著他和兒子以及媳婦之間的雞毛蒜皮的矛盾,我很敷衍的“嗯”,“啊”的回應著,直到有人來坐我的車他才停止嘴巴,走下車。我開著車往目的地走,車上又是一個青春靚麗的妹子,長長的頭發很漂亮。把這個妹子送到地方以後,我並沒有回去繼續等活,而是自己到處轉悠著打遊擊,這樣就可以逃掉胡大爺的喋喋不休,我最討厭的就是家長裏短的這點事兒,不大的問題就是解決不了,越聽越揪心。比如,我媽和我小嬸,到現在因為我奶奶分家的時候,分的不平均現在還置氣,幾十年了,還在乎那點東西嗎?但就是心裏有個疙瘩,解不開。家和萬事興,請每個人牢記著句話!……第二天,我再到學校門口等活的時候,胡大爺又直接坐到我車上告訴我昨天吃晚飯的時候,他兒子因為胡大爺說了一句菜不好吃,而遭到了小兩口的圍攻,我看著胡大爺更憔悴的臉上皺紋刻的更深了。我安慰他說:他們還都是小孩,你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等他們有了孩子就知道。胡大爺好像沒有理會我說話,自言自語道:早知道這樣就不把他剩下來,他媽也不會落下病根,那麼早就走了……胡大爺自己說了好多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我也沒心情跑車,就讓他在我車裏盡情的自言自語,就是覺得這麼一個老人,到了這個年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也是很可憐的。中午的時候胡大爺請我吃了一碗雞蛋麵,這也履行了他的諾言,吃過飯之後,我們就分開了,畢竟我還欠著車貸沒給呢,一天不掙錢就等於在一天天的給自己增加債務。跑三輪兒現在我已經沒有新鮮感了,已經麻木了,也學會了多坑一些外地口音的一兩塊錢,也學會了在很晚的時候天氣不好的時候提價,這是一種潛移默化的行業技能,不是你變壞了,而是這是從你肉裏長出來的能力。晚上,我在火車站等活,一般我是不會在這裏等活的,這次隻是因為送了一個乘客之後懶得跑了,就直接把車停到路邊了,火車站附近凶惡不僅僅是你看到的小吃攤,小超市,小賓館更多的隱藏在這黑色的夜幕下你看不到的地方。火車站的人流量是很大的,這不停著沒一會兒,一個拎包的婦女就往我這來了,而同時往我這靠近的還有另外的兩輛三輪兒,隻是當時我沒看見。那婦女來到我的車前就問到商字多少錢?我告訴了她一個數字,她覺得貴,然後走到旁邊的兩輛車問,可能是他們要的更多吧,那女的說了一句“還不如坐那個小夥子的嘞!”,然後就往我這邊來。我一看來生意了,連忙發動起來,準備出發。但是那兩輛車的司機也下來了,跟著那個女的來到我的車前,擋住那個婦女上車問我:哎,你給她要多少錢?這兩個人看著四十多歲,滿臉的凶相,活這麼多年也沒有把自己的戾氣磨下去。我看勢頭不對就說:我沒要多少?另一個提著短頭發的人說:沒要多少是多少,來這搶生意是不是?那個婦女一看氣氛不對拎著包到一邊找了輛出租車上去走了。我也不想惹事,準備拉上車門就走,卻被其中一個人的手一把按住。我這時心裏有點害怕更多的是氣憤就說:想咋?其中一個男的說:想咋?你看這顧客都走了,你得賠償我們損失!我覺得搞笑了說:人家不坐你的車,礙我啥事?鬆手我走了。那個人依舊按著不鬆手,我發動車往前走了一步,那個人立馬捂著手躺在了地上,另一個人拉著我的車門不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