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我並肩漫天星辰(1 / 2)

杲杲出日的晌午使得更加能夠看清尋與老嫗住處的環境,不同於星辰夜幕下的朦朦朧朧,那如樹皮起了層的土牆好幾處還開著裂縫,橫生而出株株雜草。

尋是從北聆私塾而出往西直行的,又遇楓城主道縱向南北,尹千自南去而他向北一直行走,遂在破舊茅草屋的南方有了那條枯黃小道橫貫數十裏連綿山丘。

茅屋前方的數十米處有一條溪流而過,蜿蜒曲折,碧波粼粼。尋曾沿著犬牙交錯的兩岸走過很長一段路,卻見不到一條遊魚其中,大抵是因水至清而無魚,不過溪流流向北方處很遠,尋不曾走到過盡頭。

“尋兒,渴了吧……”茅屋的後方有畎畝四五,老嫗手中端著一碗茶,於行走間佝僂的身軀顫巍的步伐而灑出了一些,將水遞到尋跟前,道:“喝了水先歇會。”

尋放下了手中鋤頭,接過了茶水一飲而盡,忙了整整一上午,對於一個剛滿十二年歲的少年而言自然又累又渴,但四五塊田地隻剩下一塊不足。

將石碗遞回了老嫗手中,尋韶秀麵容搖了搖頭,話語平緩,道:“隻剩下一點了。”

老嫗點了點頭,沒有在說話了,隻是轉身的那一刻後猶如渾水般的眼瞳滿目失色,步履維艱走向了畎畝旁的幾株白楊樹下。

茅草屋的後方是家中的地,地旁是五株年歲久遠,謖謖挺拔的大樹。倘若田地再往後去,幾百米便開始有岩石遍地,是真正一望無垠,連綿千裏的山脈,朝陽每天便是從這邊升起。

老嫗坐在白楊樹下,看著尋的目光有著淚珠閃爍,這是北聆私塾開學後的第四個時日了,尋每日穿著破衣手執鋤頭,耕地除草,生性平淡如水,少言少語的他,不曾抱怨過什麼,也不曾表露過悲傷,但老嫗知道,知道他多了一個習慣,便是每夜都要躺在草垛上靜靜看著星空。

土地磽確,即便四五地也收獲不了多少糧食,而想要繼續開墾荒地,對於一個風燭殘年與一個年歲尚幼的兩人而言,有些不切實際。不說耕種,光收割脫穀,一地便要花上幾日,而秋實之季,收糧刻不容緩,種的多了來不及收,一場雨水便是都要爛在田間。

“什麼時候才能放學啊……”

灰岩在底,紅磚居中,綠瓦於上,還是那熟悉的北聆私塾圍牆,還是那熟悉的門前石階,還是那熟悉的寧靜的闊道,也還是那熟悉的鍾福蹲在門前石階上垂頭喪氣的哀嚎。

魘大陸不能修行的人稱為平民,亦叫凡人,若沾染了帝國皇脈的便可稱達官貴族。鍾福家是經商的平民,父母不是腰纏萬貫的那種,卻也頗有一些錢。

他很不珍惜,也很不喜歡讀書,更多的是喜歡口袋中的幾十枚錢幣,能夠買到很多使他愉悅精神的東西。

但他不知道在楓城遙遠的北方,有一道與他同齡的身影很愛讀書,那道身影曾跨過三年的風風雨雨,最終敗在了現實的麵前,隻能布衣蔬食,背著十二歲少年小小肩膀本不該背的事。

尹千不再會去白眼對鍾福了,她是尋在北聆私塾最好的同窗了,尋真的不再出現在私塾中,她很失落,沒有心思再去與鍾福爭鬥口舌。

風聲雨聲讀書聲,這是第五日的北聆私塾在濛濛時雨中的情景;風聲雨聲耕耘聲,這是第五日的尋在濛濛時雨中的情景。一場相同的雨卻是不同的場景,他們都不過十二歲。

被雨水衝刷過的天際給人更加清新純淨的感覺,不知不覺,便是第一個七天臨近了,若是往常,今夜歸來的尋明日便是一天的假期。

可此時,夜幕下的他,正以手當枕,重複著這幾日所做的事,躺在草垛之上眼觀星空。說是眼觀星空,實則修長雙眸目光渙散,不曾聚神,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啪!

不知何時,驀地一道輕微的響聲傳了出來,在寂靜無聲的星夜下顯得頗是響亮,那是踩斷枯枝的聲響,從茅屋的南邊傳來。

夜下的四周太靜了,這樣突兀的聲音足以驚起了尋,他從草垛上直腰坐起了身,回頭看向了那處,從容淡定,並不因漆黑夜色而有所驚懼。

他看到了一道身影,似曾相熟,但不是老嫗,老嫗早已入睡且不可能出現在那個方位。

那是一道嬌小的身影,比他要矮上一點,因為夜色加之距離難以看清麵容,但尋想到了一個人,可這裏是他家,他又否決了,不可能是她。

“是尋嗎?”那道嬌小身影開了口,小心翼翼夾著一絲絲心驚。

眉目微怔,修長炯神的黑瞳有著不可置信,即便生性平淡,遇事沉穩,不慌不亂的尋,此時也很吃驚,那道話語雖因小心謹慎而略有變化,但他太熟悉了,確信來人正是尹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