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對很多國企來說是一個艱難的坎兒。
以兼並和破產兩種思路的國企改革正在全國大地上蔓延。
九十年代是繼溫飽之後又一次重新選擇,無數的弱勢企業沒有找到新的方向,沒有認清市場的力量,從而走向消亡。
很多企業銷售無門,企業之間互相欠著三角債、內部管理陷入困頓,最終突圍無路,昨天很現實,今天很殘酷,明天很美好,無數企業倒在了通往明天的前夜。
1996年的夏天,天高雲淡,神清氣爽。
那個年代的夏天要比20年後的現在溫度低1-2度,沒有桑拿天也沒有霧霾籠罩。
韓東生活的這個北方工業城市,夏天早晨出門,如果沒有一件長袖的襯衣還會有些涼意。
這一年的夏天對韓東來說,遠比早晨的涼意讓他心寒。
他的心裏早已是冰凍三尺,為未來的前途和生活擔憂著。
22歲的他從一個不太有名氣的大學專科畢業,分配到北國烏蘭市的一家有著1000多人的中型國營鋼鐵廠。
他學的是文科,在這個國營企業工會工作。
剛來的第一年對他來說,一切都是欣喜,每天都是精神飽滿,神采奕奕,做著自己喜歡的工作。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前途是一片光明,他也暗自打算,隻要努力工作,希望有一天從企業轉到公務員的行列。
轉眼到了第二年夏天,傳來廠子效益不好,要被兼並喝解散的消息。傳言風聲四起,人心惶惶。
對於安逸了很久的國營企業員工一下子沒有了依靠,沒有了生活來源,不知道如何去市場打拚的人們來說,無意於當頭一棒;除了憤怒、無力,多數人在市場經濟麵前如被群狼窺視瑟瑟發抖的羊群。
對韓東來說,廠子裏的事情夠他難受了,但最難受的是他女朋友孫潔提出了分手。
剛畢業就要麵臨失業,他沒有什麼背景,不知道何去何從,和大多數員工一樣,唯有寄托於管理層積極麵對,想出辦法,讓企業走出艱難時刻。
這個月,廠子裏的麻煩事還沒有火燒眉毛,拖欠了三個月的工資這個月竟然發了一個月,這讓大家又恢複了信心,認為領導層有了新的出路,大家臉上暫時少了些擔憂,寄托著一個美好的夢想,每天按部就班做著自己的事情。
黃昏時分,烏蘭鋼鐵廠響起了下班的鈴聲。
片刻之後,破舊的廠門口出現了三三兩兩的人。
烏蘭市鋼鐵廠的大門和其他單位差不多,高高的圍牆,鐵柵欄門旁有一個門衛兼傳達室,標配一個老頭常年守在大門口,看著進進出出的人們。
現在鋼廠基本上處於停產狀態,三個高爐隻有一個開工,生產出來的東西還無人問津。也不知道這個月的工資是怎麼開出來的,也許是上麵為了安撫大家的心情不知道從哪裏填補過來堵這個窟窿的。
停工狀態,員工們工作和往常相比就懶散起來。
原來是三班倒的忙碌,現在則是按時整點下班。
即使下班也沒有以前那麼多的人了,大部分人閑在家裏等通知上班,享受著短暫的安寧,安寧後麵的風暴他們遠沒有想到會有多殘酷,
隻有辦公室人員、財務人員、工廠少數的幾個車間人在上班。
孫潔站在廠子門口等著韓東,她的身旁停著一輛桃紅色的26女式自行車,那輛自行車和她高挑的身材,時髦的連衣裙搭配起來,在這個小城市無論走到哪裏,都是一道靚麗的風景,她走到哪裏都會贏得絕對的回頭率。隻是她也有自己的煩惱,那就是欣賞她美麗的人都太窮了。
“孫潔,又等你小男友啊?”熟悉她的胡子拉碴的老工人和她開著玩笑。
以前孫潔遇到這樣的問題總是羞澀的一笑;現在,她隻是無動於衷的點點頭,報以禮貌的一笑。
廠子出來的不少人都是認識她的,以前她和韓東是形影不離的一對兒。
孫潔和韓東都是廠區裏的子弟,兩人高中時候就認識,孫潔畢業後沒考上大學,學了一陣子美容美發,現在廠區的街道上開了一家美發店,還帶了一個小徒弟日子過的還挺悠閑的,
美女門前是非多,尤其是她這樣一個拋頭露麵開美發店的美女,沒有兩三把刷子,真的是很難周旋市麵上的各色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