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村莊,讓生活更美好(1 / 3)

上海世博會提出了一個地球人都知道的口號:城市,讓生活更美好。這個口號,充滿誘惑的眩暈,煽動城市的繁榮,彌漫村莊的悲情。

參觀上海世博會,奇麗建築吸引眼球,文明熱浪蕩滌脊背,環保理念浸潤心靈。徜徉在恢宏浩大的建築群中,流連於美的元素架構的世博廣場,流動的音符似乎不是傾瀉在城市的旅途,卻已然彈奏在人們的心房。甜美的心緒帶著人們踏上歸途,誰曾懷疑,城市讓生活更美好?

上海世博會的成功給中國人以信心,其震撼力必將長久地留在人們的心裏。也許有人會問,村莊能否讓生活更美好?因為村莊裏住著比城市多得多的人口,擁有比城市大得多的版圖。如果不能讓村莊的人們感受生活的美好,那麼這個世界將是一個傾斜的世界,一個不可能充滿友愛的世界,一個難以營造和諧的世界。

我想告訴人們,假如能夠以對待城市的人文精神去關注村莊,村莊同樣可以讓生活更美好。既然城市和村莊兩種人居形態都必須存在,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構建讓生活更美好的村莊?我在一本書中讀到,英國的城市和村莊都是一種英式建築,城市和村莊的差別很小,人們憑自己的興趣和愛好,選擇城市或村莊居住,所以,倫敦在近百年裏沒有太大的變遷。倫敦是城市中的經典,有著古老的外表,然而室內的裝修和設備卻與時俱進,人們安然享受現代文明帶來的美好生活。英國的鄉村很幸運,有著與城市民居差不多的建築,農民能夠平等地享受城市居民差不多的生活。

然而,中國做不到。並且,以我的觀察,城市步伐越快,村莊的腳步就越蹣跚,城市開始關注環保,村莊卻飽受汙染,這是怎樣的悲情?很多年來,我用心品讀城市和村莊,感覺城市像魔方一樣不斷地變臉,如成長中的少女越變越美,而村莊卻似乎在毫無意誌中膨大,無論怎麼看也沒有青春年少的模樣。其實,村莊有村莊的形態,隻要環境的汙染在村莊自淨能力範圍之內,隻要村莊的秩序能夠有城市的機製和財力去維護,隻要村莊的人們能夠覺悟到這一些,那麼,村莊為什麼不可以是有別於城市的另一種美好的生活形態?

假如村莊的自淨機製永遠不被損毀,村莊是多麼的環保。村莊的原野可能到處都有牲畜的糞便,田野上可能在季節的輪換中時常飄散屎尿的臭味,雖然這一些表麵上都有礙觀瞻,但是都在村莊的自淨範圍之內,糞便和屎尿很快被植物吸收,沒有吸收的物質進入土地後,讓泥土的芬芳更加濃鬱。曾經,多少人羨慕村莊的空氣,多少人向往村莊的寧靜,多少人還在為古老的田園放歌,可是,現在村莊的天空裏有城市的煙塵飄過,而村莊的水和土地卻遭受前所未有的汙染。大量的排泄物從規模化的豬場肆無忌憚地流入村莊的土地,浸入到村莊的地下;高密度養殖的水庫,富營養化的水通過灌溉和消洪,汙染村莊的水和土地。在許多新農村建設試點村,人居與養殖分開,本來零零星星的養殖自在村莊的自淨能力之內,被集中之後產生的汙染由於無條件治理,又使村莊多出來一個汙染源。農業本身對於村莊環境的破壞觸目驚心,過去村莊的人家普遍使用壓水井,因為水源潔淨,打上來的水無須處理就能達到飲用水的標準,而現在許許多多的村莊都麵臨地下水源被汙染的厄運,有些村莊鑽探到150米的地下才能找到潔淨的飲用水源,或許隻有那些遠在深山的村莊還守著一方淨土。

長期以來,人們對於農業可能造成的汙染估計不足,在人們的心裏農業是弱質產業、微利產業,因而放鬆了對農業企業的監管,人們隻知道規模產生效益,始終把政策的天平傾斜給了規模化經營,卻忽視了對於項目的環評和審批,忽略了規模經營之後汙染的處理。當廣袤的農村大地被農業本身的汙染浸透之後,當一個個嚴重的後果呈現在各級政府麵前的時候,農村治汙似乎刻不容緩。但是誰來治?國家還是規模化企業主?規模化企業主是斷斷不肯投入大量的資金用於治汙的,因為他們知道,當傳統養殖業最終被規模化取締之後,市場的需求就取決於他們的生產,政府怎麼可能說關閉就關閉呢?那麼農業治汙的責任就隻有交給國家。近幾年,國家給規模化養殖企業立項,下撥治汙資金,但是這些資金因為沒有企業自己的配套,而不能達到治汙的效果。在很多地方規模化養殖汙染如故,企業享受市場帶來的豐厚收益,隻有村莊的人們獨自承受汙染的後果。

我常常感慨於農耕文明之殤。我們可以讓延續數千年的農耕文明走向衰微甚至凋落,但是我們將以怎樣的理念和行動為現代農業文明奠基?我們深懷著對現代農業文明的向往,草率地關上了傳統農耕的大門,卻從來沒有打算為現代農業文明準備必要的精神。這個事實是否值得人們深入思考並作出正確的判斷呢?

假如村莊能夠在紛亂的秩序中突圍,村莊的未來是值得期待的。一個宅基地讓所有鄉鎮幹部迷惑,這是怎樣的困頓?一個村莊公共領域始終得不到收拾,這是怎樣的紛亂?我在做出一次次探索,領受一次次失敗之後,從心底裏感受到村莊需要一種機製,這種機製能夠讓村莊的人們從此擺脫無奈和無助的紛爭,讓村莊變得寧靜,而村莊建設也能夠在突圍之後有秩序地破和立。從此,鄉鎮政府不僅是調解政府,而且是行政政府;鄉鎮幹部不僅是苦口婆心的老好人,而且是有膽有識能夠幫助農民想事、幹事的能人。我知道,村莊的人們不是不需要這種機製,而是因為血緣地緣的關係,使他們無法完成對於自身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