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開始呈現戲劇化，袁帥說什麼也想不到會由沈浩來給自己領路。憑眼力看，沈浩就是個典型的宅男，皮膚常年缺乏日照顯出病態的白淨，與農村其他同齡人比完全不同。“平時最喜歡做什麼？”“嗯，我會寫些小稿件，已經在省報上發表過幾篇，現在正準備寫長篇。”“哦，不錯啊！原來是個作家，以後出版了一定要給我一本簽上名字的書。”“嗬嗬，八字還沒一撇的事。聽說現在出版一本書好難，我也沒什麼關係，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實現。”說起自己感興趣的事，沈浩的話也多起來。“還有這樣的事？要不我幫你問問，我記得有個什麼社的，哦，對不起，是豬食燴社的。等我回去翻翻名片夾，也許能找到。”“真的，太謝謝你了！”沈浩沒想到他會這麼熱心，盡管還沒看過自己寫的。“當然，這是小事，幹這行多少認識一些人的。”其實袁帥認識最多的就是報社，但他不敢亂許願，萬一沈浩寫得太差，豈不是兩頭不討好。閑聊中兩人很快走到學校門口，那名通風報信的聯防隊員很神奇的離開了，袁帥裝作不知的沒有問留在原地的警員，他知道臨時工也是有後台的，說不人家的七姑八姨三娘舅就能是縣級領導。再往上，那就不會在這裏幹活，起碼也是市裏，中國人都知道。“沒再來什麼人吧？”“嘿嘿，現在我肚子好了，一直站在原地沒動。”袁帥真想說，我對你的英明神武佩服得有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見過臉皮厚的，如此這般刀槍不入的角色還真沒見過。誰說國內沒人才，此類人才可是多到海裏去。“好、好，辛苦了，估計到今晚就不用守，再辛苦幾小時。”他敷衍著往裏走，實在不想再和他談話。環境汙染還能防治，人格汙染防不勝防，那天不小心說不定也就學著人家的樣子處事。“我在操場上等你吧，如果你還要去其它地方。”袁帥想了想，點頭同意。內部是有規定，沈浩確也不適合知道太多。沈浩坐到操場上，恍如隔世般看著眼前的一切。張正偉也曾在此讀書，那時他們之間並沒什麼交際，現在張正偉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他會去哪裏？還是死了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任何東西留下？一個女孩從寢室裏走出來，遠遠的看著沈浩，然後坐到台階上，很安靜。“他是那天給我們指路的人。”小靜覺得屋裏太悶，也跟著走出來。“嗯。”“怎麼了？”“沒什麼，想起以前的事。靜，我們是不是不再純潔了？”小靜已經習慣了妖妖思維方式，知道她所說的純潔就隻是指純潔，與身體無關。“社會會一點一點的改變我們，越是掙紮越是會陷在裏麵直到死亡。就像遇到流沙，我們隻要靜靜的適應，然後順著它的規律往上緩緩運動。這是我聽別人說的……”妖妖將視線移開，望著低矮破舊的圍牆。“以前這圍牆裏就是我的世界，很簡單但很快樂。後來我出了這圍牆，一切都很新鮮，但我不快樂。其實我要的很少，但這個世上沒有誰能做到。”“你要的是什麼？回到以前的時光嗎？”“我要我父親活過來！”說完妖妖的淚水滑落，晶瑩閃著亮光。小靜嚇到了，不是因為淚水，而是因為她記得妖妖的父親，才五十多歲，來過學校一次，妖妖對她父親很好，拉著父親將學校逛了個遍。“其實那是我養父，我親身父親死得早，當時我才八歲。”小靜沒有插話，沒想到看似單純的妖妖，心裏還藏著這樣的秘密。“我父親是位民辦教師，就在這裏教書，我以前在新莊村生活過二年，就在這間學校，當時我才五歲，父親的學生都管我叫小鼻涕，因為我常常流著兩條小鼻涕。剛來時還有男孩欺負我，後來我認識了一個小男生，他也很調皮，但他對我很好，給我吃好吃的零食，還給我畫畫。當時我就想以後我要嫁給他，雖然我還不懂嫁人的意思。”妖妖的話徹底震驚了小靜，開始妖妖說圍牆，小靜還以為她是比喻，沒想到她卻是在說真實的事情。但實情有時太讓人難堪，小靜到此時才知道原來自己被最好的好友騙了，還騙得好辛苦。小靜站了起來，幾乎是不認識的從新審視起鄒小冬，她還是妖妖嗎？“對不起，對不起……靜，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如果上天能給我從來一次的機會，我做出更明智的決擇。我錯了，因為別人的過錯，我選擇用更大的錯誤去報複，到頭來隻能害了不相幹的人還有自己。”妖妖說完將頭埋在雙膝間，淚水不斷的滴落在水泥地上。小靜沒有說話，隻是不住的搖頭，有種傷害不是幾句對不起就能釋懷。她覺得需要時間，她要好好冷靜。看著小靜黯然離開，妖妖將頭埋得更深了。“介意我坐下來嗎？”沈浩早就注意到她還有她，出於習慣他沒有主動上前搭訕，但小靜獨自離開，妖妖孤獨的坐在原地哭泣，沈浩覺得也許應該去安慰幾句。妖妖隻聽聲音就知道是他，刹那間久違的心緒湧上來，撲到沈浩懷裏放聲大哭。哭聲引得寢室的窗子上露出幾張臉孔，有各種情緒，卻沒有一人出來。沈浩僵在原地，手也不知該如何放。女生撲在懷裏哭，沈浩覺得這是很狗血的小說情節，甚至覺得是那種作者編得沒話編時慣於用的技量。真發生在他身上時，才發現一點也不狗血，除了震驚、突兀，他想不出別的的話語。“浩子哥哥，謝謝你。”耳旁傳來的語言軟軟的，有些甜膩，幾分熟悉。沈浩一把推開兩人的距離，仔細看著妖妖，很陌生，確信沒見過。“我變化很大，舅舅常說女大十八變，就屬我變得最離譜。”“你是……”沈浩覺得腦子不夠用，他實在想不她是誰。“知道你猜不出，我是小鼻涕，想不到吧！”妖妖擦去淚水，擠出笑容。“小鼻涕！”沈浩怎麼也無法將她與小鼻涕聯係起來，但那聲浩子哥哥確實是小鼻涕的專利，多少年了，再次聽到是那樣的親切。“嗯，浩子哥哥，你還是一樣的好。”人常說女人是感性的，從愛屋及烏到恨屋及烏，都能自然的演練。盡管沈浩出於何種原因過來已不得而知，但在妖妖心中理所當然的認定他就是個好人。“嗬，我是好人……對了，出了什麼事？為什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