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隊的審問技巧是多年與犯罪份子打交道得來的,他習慣在與人交談中尋找輕鬆環節作為切入口,現在就是最好時機,陳樹傑根本沒想到會被問到此點。“晚上,不記得了,我沒習慣邊做事邊看時間。”陳樹傑決定不狡辯,得也抵死不說清,反正讓他們查去。“你的幾個同學都反應晚八點後,你差不多有近半個小時不知去向。”鄒隊依然不急,也沒做出要記錄的樣子。“有嗎?那時候可能在大便,不記得了,我便秘,有時要蹲很長時間。”“你是意思是說你在廁所?”鄒邊問邊向手機裏輸信息。陳樹傑不知他是在應證,還是其它工作,緊盯著他的輸入動作。“你在看我輸什麼字對不對?我聽說現在的孩子都不得了,會很多我們過去所不敢想的事。”鄒隊邊輸邊說,眼皮也沒抬。陳樹傑沒想到自己的小聰明被識破,立刻裝出不知所謂的表情望向一旁。“繼續說,上完廁所你又幹了些什麼?”“你說還能幹什麼?回屋睡覺唄!”“嗯,睡覺。為何你的電腦裏九點以後還有與人聊天記錄?”“你們--你們這是在侵犯……”“侵犯什麼!你知道我現在的工作是什麼嗎?是殺人大案,有一條生命在昨晚被人殘忍的殺死,我不是在與你閑聊,也沒時間聽你瞎扯!你有疑問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說不清,或亂說,那不是對我不負責,是對你自己不負責!”陳樹傑被鄒隊突然的怒吼嚇到,癱坐到椅子上。“我--我沒有瞎扯……”“你沒有瞎扯?我們掌握的是昨晚你八點一刻後就走出寢室,直到九點過幾分才回來,當時大家夥都沒打理你,但不代表沒人留意到你!九點一十七分時你在網上急找一個網名為飛行日誌的人。”“是,我是出去了,因為我不喜歡某些人,我看不慣。”陳樹傑終於敗下陣來,“但是,但是還有人在我之前就出去了,在我回來之後才回來,你們怎麼不懷疑他!”“是誰?”鄒還真不知道,似乎學生們都對陳樹傑有成見,前麵幾人都隻反應了他的行程。“肖哲啊!你們不是最開始就抓的他嗎?為什麼現在又把嫌疑擴大?殺人!我就是殺隻雞都怕,你不信你增調查就是知道,我見不得血,見血就暈。”陳樹傑幾乎是扯著嗓子在喊。鄒隊皺起眉頭,他不知道張浩偉是怎麼找肖哲談的,為何陳樹傑會用抓來形容。“肖哲?他晚上出去過?”鄒隊不僅又想起那個跪在自己麵前痛哭的年青人,他到底還有多少事沒說?難道說張浩偉使用了極不合適的方法?“他是從外麵跑回來的,我還看到他身上盡是泥,對了,他本來還應該帶著手電,但我記得當他回來時是空著雙手。”陳樹傑沒想到絕地反擊成功,至少現在不是他一個嫌疑人。鄒隊站起來,走到屋外找來一名警員,悄悄的在他耳旁吩咐幾句才回來。“好了,現在我們繼續,你到底去做什麼?”“我--”陳樹傑鼓足勇氣,剛想說什麼,然後又忍住了。“你不說我有權利滯留你二十四小時,一天時間應該夠你想清楚了!”說完鄒隊準備起身。陳樹傑雙手不停的摳著坐椅,但最後還是看著鄒隊走出辦公室。‘張浩偉這小子在幹什麼?怎麼會告訴我學生八點後就沒出去!’走出辦公室的鄒隊對張浩偉滿腔怒火,而這時的張浩偉還在與沈浩及張正偉聊天,也就在幾分鍾後張浩偉的電話打到鄒隊這裏,鄒隊決定乘此機會也提醒一下他,如果都像他這樣收集信息,再簡單的案子也會判成葫蘆案。其實這也怪不得張浩偉,他最開始時是問的卞春陽,卞春陽告訴他八點以後確實沒人出去,隻是沒說八點以前肖哲就出去了,而陳樹傑貌似確實沒出學校大門。這就好似視角盲點,人會習慣性的將顯而易見的事忽略。肖哲是沒回來,當時他因為廖生川的事而與大家鬥氣,所以他在不在大家都會選擇無視。陳樹傑基於前天的不良表現,也在眾人視線之外。當兩人消失的時間不太久,而眾人又在有自己的事時,這種忽視有時可以持續幾小時甚至更久。再加上張浩偉自己是九點二十三分到的學校,當時大家已經都回到寢室,這樣也無形中讓張浩偉對學生的行蹤不存懷疑。也正是以上兩點,才會讓一貫作風縝密的張浩偉出現誤差。很多意外有時就是一係列特殊事件的結果,而事件的特殊也是導致結果的必然。聽上去又矛盾又繞口,說白了就是,當一個失誤時事情可能還有救,當第一個失誤發生後無人察覺時,第二個就不失誤,而是第一個失誤導致的必然‘結果’,如此循環,最終‘結果’會越滾越大,大到讓所有人都知道其可怕。現在鄒隊及時的發現了,他就必須要阻止,再說如果在村民中也找到嫌疑人,那案件可就複雜了。他不敢讓別的警員去,自己開著車就往鎮上趕。張正偉開車去開工的路上,突然想起有一次在鎮上見到張浩偉正鄭光同他們走在一起,當時他還在心裏罵來著。想到這裏,再細想張浩偉沒有做筆錄,他不僅惶恐起來。會不會他不向上麵彙報,為什麼他不做筆錄?“不行,既然已經說了,我就得做下去!”張正偉狠狠的自語到。他想起村裏還有一位縣裏來的警察,看樣子官不小,要不幹脆直接找他說去。在半道上,張正偉掉轉車頭又向村裏開去,腦中不斷想起當年鄭光同囂張的樣子。到現在他還記得,右邊最下麵的一根肋骨就是被他們打斷的,有時陰雨天還會隱隱傷痛。當年他隻是說了句公道話,但那些人就如同牲畜,將他堵在小巷裏打個半死。而鄭光同就坐在車上,很囂張的說:“下次再亂說話就讓你一輩子跪著走路!”他可曾屈服?沒有,他沒有屈服過,如果不是他老父給他下跪,讓他不要再去鬧了,他絕不會屈服,如果不是老母給他磕頭求他安分在家,他絕不會屈服,但他有家啊!他是重孝道的人,他也想看到家裏和諧安康。幾年了,仇恨的種子不但沒有消亡,還茁壯成長,現在有一個機會,他怎能不好好利用!正所謂牆倒眾人推,在張正偉看來,他隻是選擇做一個推牆的算是最大的隱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