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希望好好活著，現在怎麼不重要了呢？”寧蕪站在青衣女子對麵，輕輕問道。
“最初的時候，活著就是我最大的願望，要好好的活著，要活得長久。”青衣女子語氣淡然。寧蕪看著她，無言靜默。“你願意聽聽一個妖的苦痛嗎？”青衣女子說，“從你開口說話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修道者。你和他們，不一樣。那你願意聽聽這世界上，我們這些低等生靈的掙紮嗎？”
寧蕪目光清明而包容，踏過麵前被湖水衝擊得裸露的土地走到那女子身邊。“所有的痛苦都可以換一種想法被抹殺掉，而痛苦卻未必應該被這樣對待。如果你想把它當做回憶，我可以靜靜傾聽。如果你想把他當做傷害與被傷害的理由，我始終都理解你。”寧蕪輕柔的聲音飄散在風中，隨著風的凝聚傳到青衣女子的耳裏。
“我叫瀲晴。”女子輕輕說道，“波光瀲灩，晴色方好。”瀲晴說完，緩緩坐在柔軟的被湖水打濕的草地上。寧蕪也緩緩坐在她身邊。
“在很久很久以前，當我還是一隻魚的時候。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安穩的活下去。”瀲晴頓了頓，然後繼續說著。
“我們天生要受種種限製，我們沒有手也沒有腳，在水中，水流成了逃生的最大阻礙。不過，還好我們有著強有力的魚鰭。每當有別的大魚襲擊我們，我們就會不要命的驅使它。每次逃生都拚盡全力，每次下來都累得再無一絲力氣。可我們還得繼續遊下去，並且依然要每時每刻心驚膽戰的關注著周圍環境，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誰口中的美味。”瀲晴回憶著往事，冰冷淡然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傷感。
“我們不能休息，不能放鬆警惕。危險隨時會到來。可能我們正享用著好不容易得來的美食的時候，會突然有一個更厲害的強者將我們粉碎殆盡。我很心疼那些身為我食物的小魚和蝦米，它們的驚慌失措就好像我自己。我把自己給吃了。有時吃掉它們的時候，我傷心的隻想哭，我好像看到了我的未來。和它們一樣。沒有希望。”
森林中傳出嘰嘰喳喳的鳥叫聲，還有風吹過樹冠的嘩嘩聲。麵前的湖水沉寂，映著上空蔚藍的天色，如同一個曆經世事的老者，輕輕將智慧隱藏，安靜地傾聽著別人的故事。
“可是，這些處境似乎還不夠讓人絕望。”瀲晴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的笑。
“當我們還是弱小的毫無自保能力的低等生靈時。人類為了自身的需求可以毫無顧忌的濫殺我們。我感到悲哀，但隨即明白，人類可以隨意捕殺我們是因為他們足夠強大。我們如果想逃脫這樣的命運，唯有變成強者。所以，我發誓，自己一定要變成強大的妖。一定不會再因為弱小而被欺負。”
瀲晴眼裏充滿了堅定，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四處流離無家可歸，下定決心成為強者的時候。
“如果沒能修煉成妖，那我們一生就隻能這樣下去，某一天支撐不住後，成為誰的美味。而修煉成妖，卻要忍受幾百年甚至上千年這樣不堪的命運。可我做到了。即使每時每刻都是挑戰和煎熬，但修煉成妖卻和必須生存一樣，永恒的烙刻在我的心裏。必須生存，修煉成妖。”
“上天對我們很不公平，但慶幸這世上從不會有絕對不可能的事情。隻要有一絲可能，就總能做到。五百年，我小心翼翼心驚膽戰的避過人類和其它強者的攻擊和偷襲。五百年後，我終於修成人形。可是，當我進入妖的世界時才發現，這裏依然是任人宰割的地方。”寧蕪看著她，發現她白嫩的耳朵後麵有著一小塊魚鱗。
瀲晴繼續說著，“我法力低微，處處受欺負。有幾次還差點死去。直到遇到他。我尋求依靠，在他的庇護下安穩修煉了一千多年。然後，我終於可以享受作為強者的感覺了。”瀲晴低下頭，淡淡微笑。
“一直到現在，又是五百年。這五百年裏，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殺誰就殺誰。再不用為了生存而東躲西藏，再不用被別的妖怪咬的遍體鱗傷。”瀲晴竭力克製著語調平靜，而發出的每個音節卻帶著微微的顫抖。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人類世界的箴言，人類就應該為自己的弱小付出代價。我是強者，我要殺一個人比當初他們殺我還要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