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漸濃了。
陽光被秋風吹得越來越零落，讓人感覺不到暖。
樹枝上僅有的幾片葉子苦苦在掙紮，為世上徒增著淒涼。
但，汪響現在的心情卻不錯。
手上拿著一杯咖啡，眼裏看著街景，心裏想著一個人。
那個人算不上好看，卻讓他的心裏很暖，一如手上的咖啡，冒著的暖意，濃得化不開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寂寞的時候，汪響不再像過去那樣想象著各種古怪的死法，而是在腦中畫著那人的模樣，有時候是笑容，有時候是鬼臉，有時候，是和自己的合影。
汪響知道，自己似乎是有些陷進去了。
這是他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雖然他一直提醒自己，這隻不過是灰色人交給他的任務，讓他對夏啾啾無條件的好。但，那是以前，現在呢？如果沒有了灰色人，自己對夏啾啾還願意這般好嗎？
應該會的吧。不，是肯定會的！
汪響自己都不察覺地笑了笑，有絲甜蜜，有絲苦澀。右脅處有隱隱的疼痛傳來，時時提醒著他，時間不多了。不管是快樂還是痛苦，甜蜜還是苦澀，都快結束了。
醫生給他的診斷，是隻剩6個月。而夏啾啾的，是3個月。所以他一直想，自己的時間是夠的，對於夏啾啾來說，自己陪她走到了底；而對自己來說，剩下的一半路程，在回憶中度過，也挺好。
隻是不知道這丫頭，現在在幹嘛呢？吃？或者是睡？
可惜都不是。
夏啾啾在搶救，就在汪響想她的時候。
“汪響，你能不能過來一下？”唐麗的聲音抖得厲害，“啾啾……啾啾她在搶救，這次，不知道能不能搶救得過來……”
電話這邊的汪響心猛地一沉：“怎麼？！不是說還有3個月的麼？怎麼會這樣？”
唐麗哭了：“醫生是說最多三個月。啾啾的病情……發展得很快，比所有人想像得都快。”
…………
當汪響再看到夏啾啾的時候，她身上插滿了各式管子。曾經喜歡睜得圓圓的眼睛，緊緊地閉著；曾經扮了鬼臉的麵容，不再有一點生氣；曾經讓汪響想牽起的小手，無力地垂在身側……
她的養父母，這對傷心的夫妻，正默默地在病房前抹著眼淚。
汪響的心空空的，又沉沉的。心裏剛生出來的那點美好，一下子被抽空，緊跟著又被恐懼塞滿。他才知道，害怕失去一個人，比害怕失去自己更可怕。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嘴，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唐麗走了過來，低聲告訴他：“在下午的時候，啾啾本來心情很好，看著外麵的陽光，說好暖。還打算著找個理由，見你一麵。她——這次她認識你，是真的開心，自從生病後，很長時間沒看她這麼開心過了。她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所以更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機會……她說她並不奢望什麼，能夠在最後的一段時間裏，多和你相處，多快樂些就好。她還說，就是怕和你相處的時間久了，在她走的那一天，會舍不得，而你，會難受……
就在她化妝的時候——她說見你的時候要打扮得好看一點……就在我麵前，慢慢倒了，我就知道糟了。平時她總是看得太開，該做的治療也總是推脫不去，身體有什麼不舒服也不願告訴我們，說不願麻煩我們……”
汪響聽著唐麗忽近忽遠的聲音，木木地說：“我知道了……謝謝。”
唐麗又說：“醫生說啾啾在icu裏觀察幾天，如果……如果五天內還不能醒過來，那……那就沒必要再觀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