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是無暇的白,藍是透明的藍。在藍白交接的地方有一條黑線,那是蜿蜒看不見盡頭的海岸線。北極,人類文明之禁區,現今地球之原始。此不毛之地此時卻正有三名中國人手腳並用的忙碌著,一人在為皮筏打氣,一人嘴裏念叨著用筆專心的在紙上畫著什麼,另一個整理著背包。奇怪的是,此苦寒之地,三人穿得並不厚實,似乎感覺不到冷。“周何,你輕點!毛手毛腳,這一包玩意兒‘轟隆’一聲炸了,咱哥仨兒立馬灰飛煙滅的歸位了,更別說啥大秘密、大寶藏……”那打氣的中年男子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他身高超過一米八,禿頭肥臉,大腹便便,活脫脫一座肉山,但他打氣的動作竟非常之利索。整理背包的周何恰恰與此人相反,個子不高,皮膚黝黑,瘦得跟排骨一樣。周何咧嘴一笑,道:“炸個錘子!真要炸,也炸不到喬哥你啊!在昆侖山尋到的那本張天師‘遊離身法’殘本,喬哥你都練七年了,上個月不是剛臻大成麼,那身速不比火車慢了嘛?”操的卻是口純正的四川話。“喬哥”喬下彬冷哼一聲,道:“聽聽你這話,說得你兄弟倆在玉門關尋到的東晉‘逍遙遊’會比我慢一樣!”“你兩個動作麻利點,還跟小孩子一樣鬥嘴!等會進去可能有大危險,你們別太掉以輕心了……”那一直寫寫畫畫的男人終於抬起頭,扶了扶鼻梁上的鏡框,說道。他皮膚白皙,顴骨高挺,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個讀書人。喬下彬大笑道:“有你這鼎鼎大名,無往不利的周幾大教授在,喬胖子我壓根兒就沒操過心。”三人說說笑笑,待喬下彬充氣完畢,各人手下工作都完成得差不多了。喬下彬雙掌一伸,在空中虛抓一下,竟似有磁力一般,那偌大的皮筏自己飛了過來粘在他手上。喬下彬麵不改色,手若無物,一個箭步滑出,眨眼間便到了三十米開外那飄滿浮冰的海水邊,將皮筏扔在水中,當先跳了上去。周何鼓掌道:“好內功!”周幾白了周何一眼,道:“還廢話,快拿東西!”地上的四個大背包,兩人各撿起兩個,齊齊往前一衝,腳尖在地上一點,騰空而起,在空中翻了個身,穩穩落在了皮筏上。放下包後,周幾舉手一掌朝拍向海麵,但見海水浪猛地騰起一米多高,那股強勁的衝擊力帶著皮筏蕩開了水麵的浮冰朝海洋中間飄去。有誰能想到周幾這瘦弱的身軀下竟隱藏著這等不可思議的力量?又有誰能想到世間真的存在這種超脫物理範圍之外的神功?猜想不到!人生世事,莫不如此。喬下彬的采礦公司便是在此荒涼之地,發現了令他們永遠都猜想不到的東西!那都是去年冬天的事情了,喬下彬與菲律賓企業家蒂姆合資的采礦公司一如既往地開發著此地礦產,持續往外輸出。就這樣無驚無險地挖了大半年了,忽然間,送礦車莫名其妙的中斷了,打衛星電話也沒人接聽,就這樣等了一個星期,外麵冰島分公司的人覺得蹊蹺,便派了四個人進去察看情況,不料這四人也一去不複返。一時間,外麵的人徹底慌了,立即把情況彙報給了總公司。這個合資公司原本就是不合法的黑礦,喬下彬與蒂姆怕走漏了風聲把事情搞大了,所以一致同意內部處理。喬下彬立即從中國飛了過來,其時他與周氏兩兄弟正在緬甸一帶,是以把周家兄弟也帶上了。為了安全起見,三人在冰島雇了二十個亡命之徒,加上當地公司六個人,一行浩浩蕩蕩地進了北極礦地,蒂姆卻留守在冰島以便接應與籌劃後續措施。北極的冬天,一天二十個小時都是黑夜,風雪載途,車隊這一路走得頗不容易。沒日沒夜地開了三天,徐徐駛進了無邊黑暗的北極,猶如一隊小小的螞蟻爬進了那邪惡幽深的地獄!一路顛簸,終於將到礦場,眾人個個捂成了“肉球”,把車停在了礦場外邊,下車步行。才一跳下車,就感受到迎麵而來的寒風如刀子一般鑽進了他們的麵罩。眾人打著手電,深一腳、淺一腳,留下一路“哢嚓、哢嚓……”的踏冰之聲。周家兄弟第一次到此極地,無時不刻被滿眼的蒼涼、悲壯、奇觀深深震撼著,此時腳踏雪地步行,真有一種入夢的不真實感。嗚咽寒風夾帶著雪花,肆意飄灑著,天地間一片肅殺、寂冷。幾個大聲說話的冰島漢子也被這氛圍感染,住口不說了。黑夜裏,礦場如一個孤獨無依的帆船,漂泊在一個充滿未知的恐怖海域,半開著的大門已腐蝕、傾斜,遠遠望去,隱隱透著一股邪惡之氣。大門頂上寫著礦場名字的大牌子上的字卻早已斑駁脫落,辨認不出了。進了門,便是一條寬約十來米的石子路,路兩旁雜亂地橫滿了礦車、貨車、吊車等等諸類采礦工具。周幾將手電射向礦場遠處,見房屋數幢,皚皚積雪已幾乎將房門掩住,再遠處就是堆積如山的礦物,黑黢黢,陰森森。“來人了!有人嗎?嘿……”來自中國的冰島分公司經理西門江城晃著手電大喊道。他一喊,他兩個下屬也跟著喊了起來。三人就這樣喊了半分多鍾,可回應他們的隻有“嗚”寒風。整個礦場仿佛已經死去,不見一絲人氣。忽然,寒冷的風夾帶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惡臭味吹了過來,眾人猝不及防,頓時都覺胃裏翻江倒海起來。特別是西門江城三個人因為一直呼喊,吸氣太大口,忍不住直接吐了。喬下彬捂鼻叫道:“操,這他娘是啥味道?”一股不祥的預感在眾人心中漫延開來。周幾道:“大家幾人一組,先就近搜尋下四周再說吧。”眾人依言,分作幾組,全副武裝,分散察看。周幾兄弟隨意走到一座已快半塌的隻不過三米高的矮屋子前,見門沒關,徑自越過門前積雪進了屋,手電往裏一照,已看出這是一間大廚房。整個房間裏繁多的食物材料堆放得井然有序,鍋碗瓢盆跟一般廚房沒有太大的區別,他們的目光很快就被廚台吸引過去了……隻見台上甩著一條砍了一半的羊腿,菜刀還卡在肉裏,旁邊灶上鍋裏煮的半鍋羊肉已然結冰。周幾沉吟道:“照這種情況看來,廚師應該是在砍這條羊腿的時候,被人叫走了或者被什麼吸引出去了……”周何點頭表示同意,道:“四周也沒看到啥子異樣,更沒的打鬥痕跡,說明並未發生喬胖子最為擔心的‘暴徒襲擊’。”原來喬下彬在未進礦場之前,最大的懷疑便是哪個生意上的對頭或者當地黑幫組織眼紅他的生意,暗地組織人整他。周何哈了口氣,搓著戴著手套仍然冰涼麻木的手又說道:“哥,不說其他的,就說北極這龜兒能凍不死人的鬼天氣,一年中又是半年白天、半年黑夜,怕是給我十萬的年薪,我都不願意不遠萬裏來這種錘子地方工作!”周幾不置可否,冷哼一聲,道:“十萬?能養活多少人了?你當全國勞動人民都如你一樣搞著科研,拿著國家經費不知民間疾苦?”其時正是九十年代初,這“十萬”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周何向周幾吐了吐舌頭,沒有再說話。兩兄弟穿過廚房,到了一間擺滿座椅的大廳,看樣子應是飯廳,有兩張桌上還擺著吃了一半的飯碗,筷子淩亂的掉落在旁。兩兄弟對望一眼,這情況更是印證了他們的推測……食者吃到一半,被什麼事情吸引走了,看筷子擺放的狀況,此事很是緊急。周幾兄弟在屋裏也沒再看出什麼端倪,便出了門在四周察看。礦場的房屋都是直接用的厚鋼板搭建而成,遇到門打不開的,他們隻得強行用內功震開門,可謂費了不少功夫。折騰一陣,沒什麼收獲,兩人隻得折回找到喬下彬,說了情況與他們的推測。陸陸續續所有人都回來了,不用問,看眾人表情就知道一無所獲。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時間都沒有人說話。偌大的礦場、偌大的北極,死一般的寂靜,了無生氣!喬下彬一跺腳,大叫道:“這兒有采礦工人加各類技術、安保人員,共計六十四號人!老子不信一個個都憑空消失了!走,進礦洞!”由以前一直在外負責接送礦產運輸車的王博率先帶路,西門江城邊走邊向喬下彬介紹周邊開發情況,喬下彬此時卻哪有心情聽這些,連連擺手,讓他不要再說了。眾人戴了頭盔,在髒亂的礦地中穿行,走了十幾分鍾才到礦洞口,那群冰島人嘴裏不住地叫嚷著,喬下彬等人也聽不懂,想是什麼抱怨的話,忽聽走在最前麵的王博大叫道:“誒!這是什麼?”眾人朝王博手電照射的地方一看,見地上一灘已結成冰的暗紅色痕跡,拖得老長老長,一直延伸進了礦洞。喬下彬一驚,快步上前,俯身看了看,又貼地聞了一下,回頭道:“是血跡!媽的,難不成是發生了鬥毆事件?”喬下彬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爭強鬥狠的事也沒少幹,一看便如是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