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跳出格子(2 / 2)

喝了半晌,兩人也有些暈暈乎乎了,掌櫃親自炒的幾盤下酒菜沒動幾筷子,幾壇酒卻是快要空了。陳濟平想扯起嗓子把睡著的老板喊來上酒,發現身上軟綿綿的連大聲叫喊的勁兒都沒了。

侯維倫眯著眼睛似醉非醉地看著陳濟平,問道:“陳濟平,你聽說過柳家麼?”

陳濟平聽見柳家二字,腦子立馬清醒了不少,那是他自己恩師齊楊的最大疑點所在。隻聽見侯維倫繼續說道:“柳家先祖柳宗遠是開國功臣,自他之後世代為相,柳家子孫無一不是賢明英傑,就這樣的國之柱臣卻被當今皇上滅了滿門,你是同情柳家呢?還是支持皇上?”

陳濟平也不做作,實誠道:“柳家聲名極佳,在民間,替他們打抱不平的也大有人在,但是我想能締造如此太平盛世的當今陛下也不是個昏君,他要滅柳家必然有他的理由,我這樣的螻蟻小民豈能揣測殿堂上的聖意?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這等螻蟻遭殃都沒資格,隻是看戲罷了。”

侯維倫聽了哈哈大笑道:“陳濟平啊陳濟平,你果然是個明白人!你可不是螻蟻,你遲早是殿堂上的神仙,到時候咱們攜手一起,看能誰能打過咱們!”

陳濟平聽得心中一動,這侯維倫說得滿懷義氣豪情,哪像個紈絝不恭的公子哥兒,這個侯維倫,果然有趣!

“你別一直吹捧我,我就是搞不懂這些事情。要不你給我講些京城的事,讓我開開眼界?”陳濟平好奇道。

“柳家主張的是周前的上古聖人之禮,陛下尊崇的是周公之禮,這兩個理念簡直就是針鋒相對水火不容。若是久久爭執不下,肯定要民心浮動乃至動搖國體,陛下當然隻有快刀斬亂麻,滅了柳家,斷了那些柳家信徒的念想。陛下就是要整個華夏知道天無二日,國無二君!”

“上古聖人之禮是什麼禮?周公之禮是什麼禮?竟然爭得如此激烈?”

“上古聖人之禮就是沒有家傳帝王,都是禪位給眾口稱賢之人,就像堯讓舜,舜讓禹一樣。眾人生而平等,出來執政之人不過是替蒼生黎民稱量公道,安平風紀,讓所有人能夠安居樂業罷了。

而且堯舜禹不過是各部之盟主罷了,並不是能夠隨便殺伐決斷的帝王。各部平日自己休養生息,有關及各部的大事才讓盟主裁斷。哪有什麼天命所授的真龍天子,大家都是一樣的人罷了。”侯維倫解釋道。

“不家傳世襲,禪讓?這不就是謀反麼?難怪說柳家謀逆!”陳濟平驚道。

“柳家當然不敢這麼赤裸裸地提出,敢斷了皇家傳承的江山社稷,誰有那麼蠢?柳家隻是提出想夏商一樣,有個世襲的帝王家就罷了,實權還是要歸到各地,讓各地自主發展,皇帝就成為了一個名義上的天子。現在天下諸國都是這樣的國體,要麼直接名曰共和,要麼就是架空皇帝,下麵自治。柳家這套理念不僅在華夏響應者甚多,其餘諸國暗中支持得也不少。”侯維倫解釋道。

“那不還是要架空皇帝?當今陛下如此英明神武,如何肯做一個傀儡皇帝?”陳濟平不屑說道。

“當今陛下確實英明神武,可是你敢保證陛下的兒子一定英明神武?陛下的孫子一定英明神武?若是陛下的子孫如桀紂一般暴虐又該怎麼辦?架空了皇帝,就是要保證每個執政之人都是千挑萬選的賢明之人,而不是碰運氣去祈求皇家養了個好兒子!”侯維倫見陳濟平麵露不屑,就細細辯駁給他聽。

“此言有理!大大有理!那陛下的周公之禮又是什麼?”陳濟平聽得心服口服,一拍大腿,又問道。

“周公之禮,便是君臣之禮,父子之理,夫妻之禮。皇帝是真正的天命所授之子,諸位王侯必須對皇帝恭執臣禮,皇帝跟諸侯的服侍、奏樂、儀仗、宮殿、城池、器皿等等都是不一樣的,都有製度嚴格的限製,這就是規格,這就是禮!

不光是皇帝和諸侯之間,還有父子之間,夫妻之間,上官跟下級之間,貴族跟賤民之間,都有種種嚴格限製,種種不同隨時提醒著每人各自的身份,不能逾禮,不能僭越!”侯維倫細細解釋道。

“這樣把每人按在自己的格子裏圈養一世,作人還有何樂趣,無非都在一個一個的優越和鄙視中需求快感和安慰,看人都看的是這人的身份,哪還看得到這人的本質?”陳濟平歎道。

“你一定不會是這樣的人,何況現在你不是已經跳出這個格子了麼?”侯維倫笑道。

“我?”陳濟平一臉迷惑。

侯維倫不說話,指了指陳濟平身上的衣服,陳濟平頓時恍然大悟。這衣服的顏色不就是把人一層層分開的格子麼?而他陳濟平偏偏就亂穿了衣服,他對宋錦懿承諾過,不管今後什麼修為,都要一直穿著她為他縫製的白衣。想不到這個承諾此時竟還多了一層這個意義。

陳濟平心中大是驕傲,豪氣頓起,又扯起嗓子喊道:“掌櫃再來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