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沉了沉,落下的聲音又確定又固執:“對不起,老師,我沒有忘記我當時的承諾,但是我回A市的學校教書,也一樣可以為社會作出貢獻。而且,我已經決定了。”
戴威爾深知他這個唯一的關門弟子的韌性,知道無論再多說什麼,他也不會改變主意。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說:“國際經濟學協會已經向你發出了邀請,Y國、M國和F國的駐館大使也聯係了我很多次,都希望你去他們相關的名校做研究,可是你竟然要回國?”他突然抬起頭,很認真地問:“那個女孩,真的有這麼好嗎?她不過是個普通的音樂學院的學生,沒有任何成就,怎麼配得上……”
“老師,這是我自願的,隻要我覺得她配得上,她就配得上。我還怕……我配不上她。”
清冷而擲地有聲。
戴威爾像看瘋子一樣看著他一直引以為傲的學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落肖,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理智的人!你才二十五歲,你還這麼年輕,你根本沒有見過其他國家更美的女人……”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的導師,用眼神表達了他的固執。
最終,他的導師挫敗地在原地轉了兩圈,半怒半無奈地說:“OK,這是你自己的決定。落肖,我隻希望,你不要後悔這個決定!”
他看著導師摔門而去,心底卻鬆了一口氣,然後簡單地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在網上訂了一張飛回國的機票。
……
第一次見到那個叫簡衣的女孩子,是在A大附屬音樂學院的大會議室裏麵,A大的校長和他的導師曾經是校友,所以厚著臉皮打了個電話給他的導師,說是希望能請他去他們學院做一個講座。
那時候他在國際上已經有了一定的成就和地位,滿場的人座無虛席,有些人甚至因為一個座位而打起來。
他不喜歡這些無謂的講座,隻因為導師的請求,所以才來這裏,當做任務一般的把它完成。隻是沒想到,會遇到一個美麗的意外。
入了場,他直接入了主題,開門見山地講起他之前準備的課題。
導師說他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不論做什麼都很吸引人。因此,占滿大半坐席的也是女生,時不時發出花癡的笑聲,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大膽地舉手問他問題,也許是被他嚴肅的表情嚇住了。
講到一半時,突然,原本鴉雀無聲的隻剩下他回蕩的聲音是會議室卻響起了“吱嘎”一聲。
有人推開了門。
他有些不悅,因為他不喜歡遲到的人。等那抹身影悠悠地晃進來時,他緩緩開口:“同學,你遲到了。”
那抹身影轉了過來,神情帶著一點冷淡,朝著他甩了甩手上的包,“教授,不好意思,我隻是來拿我忘在這裏的包。”說完,也不管身後一大群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徑自又悠悠地走了出去。
校長礙於夏落肖,所以沒有叫住她,隻是牙齒被咬得咯咯響,聲音壓得很低很低:“簡衣,又是你……”
雖然那聲音已經很低了,但是因為他坐在最前排,會議室裏又十分安靜,所以這句話還是被夏落肖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眯了眯眼,看著那抹悠悠離開的背影,心中已經有了較量。簡衣是麼,好,我記住你了。
後來簡然說的話果真是真諦,他夏落肖的確是一個外表高冷,內心陰影麵積無法計算的男人。
講座結束後,有不少女孩子都圍上來問他要簽名,還有的要求跟他合照。他一一拒絕了,正要回旅館時,校長突然叫住了他。
“唉,夏教授,”校長涎著笑臉,搓著手說,“我想您也知道,這裏是我們A大的附屬音樂學院。如果方便的話,一起吃個便飯,然後看一看我們音樂學院的舞蹈係和音樂係的表演,怎麼樣?”
他有些不耐,但是礙於這是導師的請求,所以他也沒有甩臉色給他看,隻是說得有點委婉:“我晚上沒……”
他的話還沒說完,眼睛的餘光就瞥見窗外,剛才那個悠悠的身影又悠悠地在那裏走著,然後被一個男生攔住了。
那個男生大概有點緊張,拿著禮物的手有點哆哆嗦嗦的,說了些什麼。他銳利地眼神注意到他的口型,猜測他大概是在說:“學學學學妹,能,能不能收下它,能,能不能跟我、跟我交往……”
那個叫簡衣的女生站在那裏,沒有接過禮物,但是說了話。依照他對口型的判斷,她是在說:“不能。不能。”
校長遲遲未等到他的回答,然後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窗外,看到窗外的人,又看看他專注的神情,不知是明白了些什麼還是誤解了些什麼,意味深長地說:“夏教授,你可能不知道,那位是我們音樂學院的校花,在A市還算小有名氣的。”
“哦?是麼?”
校長覺得自己下對了注,繼續興致勃勃地說:“簡衣啊,滿腹才華,就是家裏還有個學藝術的妹妹,她自己把多餘的錢都給了妹妹學藝術。可惜咯,本來她有一個去Y國學習的名額,雖然可以學費全免,但是國外的消費比我們這裏要高,再加上還有妹妹要照顧,她就放棄了。唉,今天晚上的表演,也有她的。”
窗外的女生已經離開,隻留下那個手捧禮物的男生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也回過神,淡淡地留下一句“我會來”,就大步離開了這裏,回了旅館。
回到旅館後不久,導師就打了長途電話過來,詢問他此次來A市的情況。不知為何,他的腦中突然浮現出了那個悠悠的身影,嘴角不自覺地勾起。
“很好,導師。我想……我還要在這裏多留幾天。”
戴威爾在電話的那頭碎碎念:“可以玩幾天,不過還是早些回來,別忘了我們還要去F國開一個國際會議,到時候Y國的艾蒙森教授和M國的朵麗塔教授都會來。你可是這次會議的代表發言人……”
他輕“嗯”了一聲,然後十分迅速地掛掉了電話。如果這個時候不掛掉,怕是戴威爾會從幾天後的行程倒退,講到過去發生的事情,然後——沒完沒了。
進浴室洗了個澡,剛換上休閑服,拿著一條白毛巾擦頭發時,校長的電話就來了。大概是來催促他去看表演的。他沒有接電話,然後把白毛巾扔到浴室裏,大步走了出去。
簡衣,我倒想看看,你有什麼資本在我麵前如此高傲。
表演在A大的表演廳裏進行,他到場地時,表演廳裏麵已經坐滿了人,而且人聲鼎沸,嘈雜一片。他微微鎖眉,然後看到了坐在前幾排排的校長已經站了起來,揮動著他胖胖的胳膊。
他走了過去,果然看見校長給他留了一個最佳的位置,各位領導看見他來,已經站了起來鼓掌歡迎。
“歡迎我們的夏教授!”校長一邊鼓掌一邊彎腰把他給請了進去,“好了,表演可以正式開始了!”
比起這種公共場合,他更喜歡安靜的、獨立的、黑暗的地方。所以盡管這麼多人都歡迎他,他的心裏還是有些微微的抵觸。
校長遞給他一張表演名單,笑道:“這裏是所有表演的名單,各種樂器的演奏、二重奏、三重奏,還有精彩的舞蹈表演,希望夏教授能看得愉快。”
他掃了一眼,在樂器類,有簡衣的名字。原來,她是學鋼琴的,表演的曲目是……水妖?
拉威爾的作品,世界上最難的鋼琴作品之一。
清冷的眸子不禁眯了眯,然後開始耐心等待。
前麵的表演很專業,也很精彩。但是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眼神的焦點都凝聚在那張表演名單的那個名字上。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就在要輪到簡衣表演的時候,一個女生匆匆忙忙地跑來,停在校長麵前大喘氣。
校長的眉心一抽,似乎感覺到了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看了夏落肖一眼,然後皺眉:“你不在後麵好好準備組織表演,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那個女生看了坐在校長身邊的他一眼,紅了臉,磕磕巴巴地說:“校、校長,簡衣、簡衣她……”
校長突然覺得十分頭痛,“怎麼了,簡衣怎麼了?你倒是說得清楚一點!”
“她妹妹拿了省級藝術雕刻大賽第一名,打了個電話過來,所以、所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