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摩托車載著周正一路狂飆到檀山村,六嬸正匆匆忙忙的跑到村頭醫院門口大喊大叫:“不得了了!快點出來救人,張老三吃農藥自殺哩……”
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周正狠狠地一拍手掌,在路邊扯了一把魚鯽草葉,加快腳步往家裏跑去。
當周正跑回去,張叔已經躺在屋門前的曬穀坪上,他表情痛苦的捂著肚子在打滾,嘴裏發出嚎啕不連續的聲音。
四周圍了老老少少約莫三四十人,沒有人敢近前,隻是你一言我一語的碎嘴閑聊。
“醫生怎麼還沒來?人命關天啊……”
“哎!天老爺不開眼,好人不長命。”
“造孽啊。老婆跟人跑了,女兒又有先天性的病,養個幹崽好容易讀書讀到高中,又跟人打架捉到牢房裏去……他這是沒法活了啊。”
“張老三太要強了,他不該問劉旺那幫人借高利貸,那些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皮流氓。”
“哪個曉得今年的大蒜這麼不值錢,他承包了二十畝,蒜蓉全爛在田裏,血本無歸啊。”
“唉!要我說,這就是他前世做過了,這一世來還。”
這個尖酸刻薄的聲音突兀的冒出,嘩然的人群立即安靜了一會兒。大家不舒服的看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三嬸一眼,然後又偏過頭去……沒人想招惹這個吵架王。
在紛紛擾擾中,周正已經快速將催吐魚鯽葉扭出綠汁灌入張叔的嘴裏,然後將他扶起來,使勁的摁壓他的心窩賁門處…噗!噗!噗!
不一會兒……呃喔!!
張叔打了一個冒著氣泡的大嗝,接著哇哇的往外吐。
不到兩分鍾功夫,胃液膽汁都吐了出來。
漸漸地,張叔臉上沒有了扭曲的痛苦表情,整個人虛脫般垮坐在一旁,雙目無神。
周正見此,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上輩子的遺憾終於挽回了一個。
上一世,周正從監獄裏出來剛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麵對張叔的死亡。然後…劉旺找上門來催賬,將僅有的三間土磚屋付之一炬,正在讀高三的妹妹也因此退學,不到一個月就因先天性心髒病去世。周正在料理完兩人的喪事後,寫下一張巨額欠條,隻身踏上前往省城打工的路……
周正使勁的搖了搖頭,製止住腦袋裏不斷蔓延的痛苦記憶。
他將張叔扶到家中,又灌了幾杯白開水後,張叔逐漸恢複力氣。
圍觀的鄉親們見張叔沒事了,勸說安撫一陣後紛紛散去。
檀山村的民風淳樸,上輩子周正從監獄出來,親人雙雙離去,父老鄉親幫助很多,包括喪葬費以及他出門打工的路費都是大家湊出來的。
當然,也有格外尖酸刻薄的。
三嬸就是這樣的人。她家是村裏的首富,又出了三個大學生,格外得意洋洋,平日裏不是對東家評頭論足,就是對西家說長道短。
“…明天要去何老四那講道理才行,這擺明了是假農藥啊。張老三喝了這麼大瓶都不死,哪裏還打得死害蟲?”
三嬸站在那兒頤指氣使的喊著話。
大家臉色都不好看,這個時候說這種話真是沒良心。
“倒也不用去講道理。”平日裏最熱心腸的六嬸不鹹不淡頂了一句:“是真是假,你喝一口就曉得了。”
這句話點燃了大家的正義感,幾個叔伯嬸娘都大聲的笑了起來。
三嬸一下就難堪起來,她惱羞成怒的指著指著六嬸:“你個破落戶瞎說什麼?你家老六要沒我老三照顧著,早餓死哩……一個張老三,一個李老六,兩個背時鬼打起堆了!”
三嬸言語鋒利,就像一把剜心的刀。
六嬸家一直比較困難,上麵有偏癱二十年的公公,下麵還有三個書包要供,兩夫妻又沒什麼文化。全家的經濟來源純靠兩口子在農田裏忙活……幾乎每年都入不敷出,年頭到年尾難得吃一頓肉,去年老實巴交的李六去了王三承包的藥廠打雜,收入水平總算是提高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