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杜莫離蹲在地上,看著在她眼睛垂死掙紮的人,她的表情不是憐憫,而是帶了點漠然的不耐。當然,她隻是有點無奈,厭惡倒也談不上,雖然這個渾身是血的男人緊緊揪著她的裙角不放,弄髒了她新換的衣裙。
“姑娘…求求…你……”地上的男人明明隻有出的氣,沒有入的氣了,卻還是很固執的揪著杜莫離的裙角,“求…你…讓我…見無雙老人…一麵……”
杜莫離已經懶得回答了,抬眸看著天邊的晚霞,太陽落山了,浮雲鍍上了最後的色彩,過不了多久又會歸於平淡。
“姑…娘…求求…你…守護…無心…劍……”男人瞪大眼,不甘的往前爬了爬,固執的想要引起這位鐵石心腸的姑娘的憐憫,“無…心…劍……”
杜莫離低頭看了他一眼,無動於衷的繼續看晚霞,天色將晚,她有些餓了,三師兄也該回來做飯了。
“姑…娘……”男人咳出一口血,全噴在杜莫離白色染花的裙角上,仿佛大片大片的海棠,“無…心……”
男人沒有說出那個“劍”字,因為,他已經再也沒有力氣去說話了,隻是固執的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杜莫離。
杜莫離清楚的知道,這個男人已經死了。她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隻知道是一個不怕死的男人,偏執的想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一個承諾,也是一個死不瞑目的男人。
靜靜的看了男人一眼,杜莫離伸手撕開了裙角,蹲著,也有點累了呢,還是回去躺會兒吧。她轉身,走進屋內,背後那道視線依然如影隨形,躺下,似乎還能聽到那個男人不斷的祈求。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幹脆起身,重新蹲在了男人的麵前,“無心劍麼,也罷,最近日子有點無趣呢。”
男人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唇角似乎若有若無的掛著笑容。
楔子2
午後。
今日是城西尹府征收婢女的日子,說起城西尹府,城中無人不向往。尹府,備受推崇的鑄劍世家,其出品的神兵利器人人渴求,又以獨創的劍法見長,與聞名天下的天下第一莊不分軒輊,是以,應選的人多不勝數。
甄選的地點選在後院的一處樹蔭下,豔陽高掛,些微的風拂過,隻聞得樹葉沙沙作響。應征的少女,雖是粗布衣裳,卻也妝容整潔,長長的隊伍排列著,一眼望去,依然春紅柳綠,好不多彩。
“下一個。姓名。”樹蔭正下方,擺著一副座椅,紙墨筆硯,樣樣俱全。管事忙碌著,一一記錄下姓名資料,已備簡單的查閱刪選。
“杜莫離。”一個懶懶的聲音,不同於一般女子的嬌柔,那聲音冷淡,清冷,低沉,緩慢,卻足以讓人印象深刻。
“杜,莫,離。”管事重複著,一筆一畫的在紙上記下她的名字,忽然,覺得這名字有個耳熟。杜莫離,可不正是城東首富杜威的女兒?
這一驚,他的額角沁出幾許冷汗,忙抬頭打量,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盯著手中書卷的清秀小臉,眉目清幽,脂粉未施,一身紫色的錦緞綢裙,正是杜家綢緞坊最新的料子,在一眾隊伍中分外顯眼,“杜莫離?城東杜家那個慢吞吞小姐?哦,不,是城東杜家小姐?”
“是啊。”杜莫離眉眼不抬。
“杜小姐,您是不是走錯地方了?”管事抬手擦了擦虛汗,“我們這正在招募丫鬟,額,要不要我派個人送您回去?”定是走錯了吧,開玩笑,放著好好的東城首富的千金不做,會想要當丫鬟?
“哦,我被爹爹趕出來了。”杜莫離終於抬頭,困惑的看他一眼,慢吞吞的卷起手中的書卷,很肯定的道,“我是來應征的。”
“額——”管事頓時語塞,這丫頭莫不是神智有些問題吧?他直覺的探向杜莫離的眼底,隻覺眸中幽深一片,似枯井無波,又似寒潭千丈,深不見底。很奇怪的感覺,這一眼,又讓他不敢那麼肯定,隻能小心翼翼的陪著笑,“那個,俗話說的好,父女哪有隔夜仇呢,杜小姐,您隻要回去好好的跟杜老爺認個錯,杜老爺肯定會對您疼愛如昔的,不如,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杜莫離很是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為何?”
“額......”
“噗!隻聽說城東有個二十高齡的慢吞吞小姐,沒聽說是個傻丫頭啊?”牆角大樹上,一個白衣搖扇的身影差點跌下樹來,“哎,有趣,尹兄,我看,你不如做做好事得了,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流落在外很不安全呐?”
尹瑞尚未來得及回答,樹蔭下,那個被談論的人,眸光已波瀾不驚的掃過樹梢。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眼,慵懶如貓,手中半卷起的書遮在額角,書卷名便清晰的顯露出來——流傳甚廣的一本香豔的章回體小說。
“嗯,的確有趣。”尹瑞綻開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