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八在越人領地邊緣的一棵大榕樹上，已經蟄伏整整兩天兩夜，大腿發麻，眼睛發辣。雖然這裏空氣比北方清新濕潤，但由於體力不支，呼吸已經有些困難。
他身上攜帶的幹糧吃得差不多。用手去摸一摸綁在後腰的皮囊，估算那點糧食最多隻能夠頂個半天，而且補給的羊皮水袋已經幹癟，顯然該到了收工的時候。
王小八口幹舌燥。眼睜睜看見十米開外有一條小溪匆匆流淌，但是他不敢下去走一步，生怕萬一有個風吹草動被人發現。小溪那邊是山崖下的空闊地帶，萬一被發現，可能會被萬箭齊發射死。那麼他們整個部隊的推進，將會因為他的疏忽遇到困難，不僅如此，他所在的偵察小分隊，也會被株連。
他吞了吞口水，不敢想太多。上午的陽光從樹葉間隙照下來，十分刺眼，他有意識地眯了一下眼。已經埋伏了一整夜，非常困，他想趁機偷下懶。當他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兩團黏糊糊亮晶晶的東西。
這是兩隻南方叢林特有的樹蛙。一公一母，一大一小相疊，在他前方的一叢寄生植物根部交配。樹蛙的眼睛大如鴿子蛋，碧綠透明，皮膚澀如馬糞，其皺褶像老太婆的臉。這樣兩團東西放在眼前，讓王小八頓時渾身生起雞皮疙瘩。
更要命的是，在他頭頂還有一條長長的東西在蠕動。此前王小八以為那是一根藤蔓，現在才意識到那是一條蛇。這條蛇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彎彎曲曲，正在向他緊貼樹幹的脖子方向爬過來。
他下意識伸手去摸小腿上的短刀，但又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他仿佛聽見舉例埋伏地點不遠處，好像有行人出沒的動靜。如果他暴露行蹤，說不定會有性命危險。他們半年前攻打閩越的時候，已經知道越人的厲害。越人無論男女，都喜歡在耳朵上打孔，那耳洞可以聽到風的聲音，連一隻螞蟻走動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王小八把伸出的手縮了回去。
這是公元前220年，在他身後五十裏開外，駐紮著大秦的先頭部隊，由副將趙佗率領三萬兵馬；一百裏開外是大本營，由國尉屠睢坐鎮，兵馬十萬，另外還有30萬兵馬從各路趕來彙合。在趙佗和屠睢之間的漫漫山道和水路，是20萬搬運糧草輜重的刑徒。為了獲取南方的珠璣寶玉和礦石，秦始皇不惜興師動眾。
都是tmd的狗屁，還不是為了建造他的皇陵，王小八心裏想著。不過抱怨歸抱怨，他同時覺得，假如沒有征戰，像他這樣的貧民，就沒有升官發財的機會。
眼看這條蛇已經一步步地靠近他的脖子。而附近草叢中好像已經出現人影，因為有一股女人的氣味向他飄過來，他熟悉這種氣味。他畢竟是一個已經成家的男人，知道這是女人經期過後散發出的女人味。接著，他看見草叢中露出幾根鳥的羽毛，王小八已經十分肯定了，那是越人的頭飾，不是什麼野獸。越人男子善於打獵，他們把鳥類的羽毛戴到頭上作為勇敢的標誌。
他這次主動領命出來潛伏，隻是為了偵察地形積累功勞，並沒有想到要跟遭遇。他越來越感到後悔當初的決定，如果不是為了請賞，他不會冒這個險。
在此之前，他已經有兩個夥伴因為玩忽職守，被上級軍官除以肉刑，一個被鞭打，一個被割了一塊肉。當他看到夥伴被鞭打，心裏麵非常痛，看到自己同村的兄弟被長官割去屁股上的一塊肉，那種哭爹喊娘的樣子更加恐怖。從軍一年來，他已經看到了五個人被懲罰，剁腳的剁腳，割鼻的割鼻。他還聽說有人被處以宮刑，割去**或者生殖器。想到這裏，他渾身瑟瑟發抖的同時，已經把那小腳上的短刀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