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種數字眩暈的最佳對策,可能並非政府立法或製定新的法律,而是看一場電影。或者,準確地說,是兩部電影。
最理想的友誼在於確定人際關係的質量,而非可計量的資產集合。2011 年第 83 屆學院獎——每年在好萊塢舉行的年度最佳電影頒獎——對此給予了很好的說明。鑒於當前 Web 3.0 革命的普遍狂熱,足以預見 2011 年奧斯卡獎相關的大部分消息必將與社交媒體有關。《華爾街日報》對第 83 屆好萊塢年度盛典的描述是“社交化與應用化的奧斯卡”——“完全是”社交媒體與移動應用程序的相得益彰。58 在 Twitter 上,為期 3 小時的電視直播期間,388,000 名用戶共創造了 120 萬篇推文。59 此外,社交媒體也主導著 2011 年奧斯卡的內容:關於馬克·紮克伯格頗有爭議地創立 Facebook 的半真實故事——由大衛·芬奇(David Fincher)導演、阿倫·索爾金編劇的《社交網絡》,就成為該年度最受歡迎、最獲好評的兩部電影之一。
《社交網絡》的特色選用,在於以 Facebook 創立最初的曆史為原型的故事作品中的許多半虛構人物,比如社交媒體革命的首席互聯官馬克·紮克伯格和 Facebook 的總裁以及社交視頻網 Airtime 的共同創始人肖恩·帕克。影片中一些配角,如社交知識網 Quora 的共同創始人亞當·德安捷羅,以及由我們的老朋友、矽穀社交關係之王 @quixotic 引薦給帕克和紮克伯格的Facebook 初始天使投資人彼得·泰爾(Peter Thiel)。
芬奇與索爾金的這部電影根據本·麥茲裏奇(Ben Mezrich)2009 年頗受爭議的軼事書《意外的億萬富翁》改編,是一則關於友誼、身份和背叛的寓言。故事發生在 2003 至 2004 年冬季的雪天,Facebook 於新英格蘭誕生之時。新澤西州一位猶太人牙醫的兒子、聰明的紮克伯格,在哈佛大學複雜的社交世界裏,麵對古老的俱樂部、晦澀的風俗以及美國上層人士的封閉圈子顯得格格不入。牛津大學認知與進化人類學研究所所長羅賓·鄧巴教授告訴我們,我們的大腦已經發展到足以掌握哈佛大學社交結構的複雜性,並認為“維護一個共同社區的是彼此的責任與互惠感”。馬克·紮克伯格的腦容量不用懷疑,但是,在《社交網絡》中,紮克伯格是一個不能或許不願維持這一複雜的社交責任與互惠感,從而與其他靈長目動物發展親密友誼的人。
《社交網絡》中半虛構的紮克伯格可以看做是二十世紀之交德國社會學家格奧爾格·齊美爾視為界定現代民主社會的“差異化個人主義”的代表。60 紮克伯格毫無社交責任與互惠感,一絲兒都沒有。他任性固執地忽略了哈佛大學社交生活的複雜性與私密性。在創立 Facebook 這個虛擬的朋友“社交網絡”的過程中,紮克伯格背叛了最初為其提供創業資金的最好的朋友和夥伴,通過網絡侮辱了女朋友,竊取了最初信任他並對其開發網站予以資金支持的另外兩名學生的商業理念。有著高級商業頭腦的技術天才紮克伯格,被描繪成一個孤獨的、沒有朋友的計算機程序設計員,不善打理真實的社會關係並最終背叛了人性。於是,這個社交功能障礙的程序員會發現這個二十一世紀初期的主流社交網絡成為了我們 Web 3.0 時代“讚”經濟的核心,成為了近十億各自分散的個體在各自豪華的小室大聯合的“個性化社區”。
碰巧,2011 年的另一部著名電影也與本書的一些人物有關。
還記得阿爾伯特與維多利亞的長子伯蒂吧,他的童年形象就可以在“阿爾伯特親王與斯特蘭奇”一案根源的那些私人蝕刻版畫中得以窺見。1859 年,這個年方 18 歲的牛津學生常常在每周四下午出入於本傑明·伍德華德的辯論社大樓。1901 年維多利亞女王駕崩之後,封為威爾士親王的伯蒂登上國王寶座,即愛德華七世。1910 年伯蒂去世後,他的兒子喬治五世繼位。2011年的另一部重要影片——湯姆·霍伯的《國王的演講》即起源於此。
喬治五世有兩個兒子,愛德華與阿爾伯特·喬治(也被家人昵稱為伯蒂)。喬治五世於 1936 年駕崩之後,長子即位,但是,後來又將王位禪讓,與名為華裏絲·辛普森(Wallis Simpson)的美國離異女子結婚。《國王的演講》的內容,就是 1936 年 11月經兄長禪讓而成為國王喬治六世的伯蒂的故事。
即使與 2003 至 2004 年冬天馬克·紮克伯格的哈佛生涯相比,1936 至 1937 年冬天的英格蘭社會仍可堪稱錯綜複雜——與納粹德國的戰爭一觸即發,同時又麵臨著史上最為嚴重的政府危機。《國王的演講》正是一部關於伯蒂——無疑,其腦容量小於馬克·紮克伯格——在這樣一個複雜的個人與公共關係中如何遊刃有餘的電影。
《國王的演講》主題是貴族階層伯蒂與萊恩尼爾·羅格(Lionel Logue)——一個離經叛道的澳大利亞平民語言治療師——之間頗有波折的深厚友誼。伯蒂的秘密就是他嚴重口吃,麵臨著無法完成戰前公開演講的艱巨任務——這一秘聞,要在今天的 Web 3.0 世界,無疑會被社交媒體的芸芸大眾在浩如煙海的推文中公之於世。《國王的演講》偉大之處在於描繪了未來的喬治六世與語言治療師羅格之間扣人心弦的緊密關係——在那複雜到令人咋舌的社交環境中,國王與平民都著力保持自我。
鏡頭始終聚焦於此二人,在相互之間親密關係的形成過程中,穿插著一個個起伏情節:建立相互之間的信任,認識彼此的社會責任,詮釋彼此的忠誠,相互爭論、玩笑,最後逐漸喜歡甚至熱愛對方。
當時,2011 年學院獎對年度最佳影片提供了兩個選擇方案:
一部關於背叛與人際關係的破滅,另一部則對人類親密關係與友誼進行稱頌。《社交網絡》中開創“讚”經濟的億萬富翁失朋去友、煢煢孑立;而《國王的演講》中充滿關愛的父親、丈夫和朋友相信自己並最終團結整個國家。
“你不可能像愛一個人那樣愛上一個東西的全部,因此一個以愛好為出發點的世界從根本上來說就是個謊言。”小說家喬納森·弗蘭岑對比爾·凱勒的女兒能在短短幾小時聚集 171 名朋友的社交科技施以熱烈的攻擊:“但是你卻真的有可能愛上一個人的全部,因此對科技消費主義秩序來說,愛是一個潛在的威脅,因為它揭露了這個謊言。”61
你能猜到在第 83 屆奧斯卡頒獎儀式上,哪部電影榮獲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及最佳影片等四項奧斯卡大獎吧? 62
“注意保持自己。”許久以前他這樣提醒我。我不知道是否做到了。要知道這個可不總是那麼容易。
——特蕾西·舍瓦利耶(Tracy Chevalier),《戴珍珠耳環的少女》驅除邊沁
最後,我們需要回到故事的開頭,回到與傑裏米·邊沁的屍體在倫敦令人眩暈的邂逅。在這個“自我肖像”麵前的暈眩之後,我需要喝一杯。匆匆出了大學學院,來到高爾街——查爾斯·達爾文曾生活過的布魯姆斯伯裏街區,也正是在這裏,在 1848 至 1849 年的那個冬天,前拉斐爾派建立了 1——我向著側道上的一個酒吧張望。打開黑莓勇士機看看時間,還有一小時留在倫敦。在這個柔然的城市,還有最後一個小時,我就要出發前往機場乘飛機去阿姆斯特丹了。明天,我需要在那兒的一個社交媒體會議上發言。
天色將晚,我穿過高爾街,投入到黑色出租車與紅色雙層巴士的車流之中,一路往南朝著倫敦中心區而去。在這個 11 月份的冷颼颼的下午,我雙手塞進衣兜裏精神勃勃地走著。酒吧位於大學街,與大學學院裏南回廊上的邊沁“自我肖像”僅僅幾百碼之遙。靠近一些,我才發現和倫敦的大多數小酒店一樣,這個酒吧的門上也高高地懸著一個招牌。設計成大掛件形狀的招牌之中,是一個老人圖像:亮晶晶的眼睛,長可及肩的灰色頭發。盡管暮色陰沉,我仍然立即就認出了他。正是我剛剛逃離的那具屍體——邊沁本人的圖像。
名為“傑裏米·邊沁”的酒吧就是這位死去的社會改革家活生生的紀念館。酒店前門外的牆上甚至還掛著一塊小黑板,醒目地銘刻著“傑裏米·邊沁”的曆史,從他在大學學院通道上公開展示的不朽屍體開始,到對他功利主義哲學的稱頌結束:
其自命名的“自我肖像”其實就是他的骸骨,穿著他生前的衣服,上麵是蠟製的頭部。原頭已經風幹保存在大學地窖中。
學院理事會舉行會議時其遺體會參加,在會議記錄中被列為出席但不投票。吧台上方可見邊沁頭部的複製品,由學院學生所製。酒吧以其命名,旨在提醒我們傑裏米·邊沁最偉大的理想——“最多數人的最大幸福”。
我心灰意冷了。正如希區柯克的《眩暈》中斯科特·弗格森逃脫不了瑪德琳·埃爾斯特的屍體一樣,我好像也逃不開傑裏米·邊沁超知名度的死屍。飲著啤酒,吃著薯片,我並沒有坐在吧台盯著邊沁的蠟製頭部複製品,而是沿著螺旋梯來到了紀念“監察室”發明人的那間仿佛仁慈得空無一物的小房間裏。
在“傑裏米·邊沁”酒吧這個脫離邊沁的房間裏,來一品脫苦啤酒,我對那天下午早些時候遭遇的不朽屍體陷入沉思。
我意識到,曆史真的是在重演。邊沁“自我肖像”的簡單結構可以說反射出了我們社交媒體世界的數字自戀。我也認識到邊沁的功利主義思想,尤其是他最多數人之最大幸福的理念,與馬克·紮克伯格之類當代數字世界幻想家的思想還是有所不同。你應該還記得,馬克·紮克伯格的社交網絡正在形成一個量化全球情感的幸福總值指數。因此,我想到對邊沁的批評也可能是批評今天社交網絡革命的最佳策略。於是我不禁沉思,要摧毀這在今天與在十九世紀一樣腐蝕性的功利主義思想,最有效的辦法到底是什麼呢?
將啤酒一飲而盡,舉目四顧看牆壁上是否還有蠟製頭像——我想知道:如何才能將傑裏米·邊沁的屍體從我的腦海中驅除呢?
論數字自由
在我喝第二品脫苦啤酒的時候,解決辦法躍入腦海。我意識到,與其他任何理論體係一樣,最有效的批評辦法在於那些理論曾經的倡導者。我的思緒停留在一個人的身上——他就出生於距“傑裏米·邊沁”酒吧不遠的本頓維爾羅德尼坪(RodneyTerrace),2 布魯姆斯伯裏以東一兩英裏之遙——那個人就是約翰·斯圖爾特·密爾,十九世紀最具影響力的英國社會與政治思想家。
你一定還記得密爾,這位曾經經曆過“精神”“危機”3 的“功利主義倡導者”,4 轉而與其法定監護人敵對,控訴他“徹頭徹尾隻是一個孩子”。密爾拋棄了邊沁將人類視為簡單計算機器的解譯,相反,他認為我們人類的特質更加複雜、更加獨特——根據《國王的演講》中的高貴品質,更可解釋為——愛與精神上的寬容、詩歌與思想上的獨創性和獨立性,以及快樂的最大化與痛苦的最小化。
生於 1806 年、逝於 1873 年的密爾,其生平與英國工業革命同期。這一時期,工業技術大爆發,以互聯的城市與大眾社會體係取代了傳統的農耕村落生活。就好比今天,以連接技術定義的革命世界——經濟曆史學家艾瑞克·霍伯斯邦所稱的“煙囪與蒸汽的時代”。例如,1821 年至 1848 年期間的英國,軌道公司鋪設了 5000 英裏的鐵路,而約翰·勞登(John Loudon)發明於 1823 年的“柏油碎石”鋪路創新技術使英國擁有自羅馬帝國以來世界上最好的道路係統。“新世界需要新的思想家,”
密爾自傳的作者理查德·裏夫斯解釋說,“密爾決心成為其中最偉大的一員。”5
密爾能成為這一聯係新世界中英國最偉大的思想家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其現實主義。他承認,不論好壞,工業革命都是不可避免的;並因此認為,文化保守派——比如謳歌工業化以前曆史的前拉斐爾派——“將其自身束縛於死去的政治與宗教製度的死氣沉沉的屍體之上”。6 但是,密爾也並未跌入悲觀,他對互聯的新技術予以褒揚,幻想它將最終實現人類永久的聯合。所以,密爾終其一生都在憂慮新的工人階級的苦難,並認為政府在社會運轉中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盡管與其同時代的許多激進者都陷入空想主義的泥沼,密爾卻一直堅守起身。
但是,最能標榜密爾思想並使其成為十九世紀英國最重要的社會與政治思想家的原因,是他了解這個互聯新世界對個人自主的影響。邊沁等功利主義者致力於全體個人的權利,7 而密爾認為由互聯的公路、軌道和新聞媒介組成的新體係創造了一個大眾社會,危及任何社會中所有人的最珍貴一麵,即個人,於公眾意見之外的獨立思考與行為的能力。密爾在其 1859 年的經典著作《論自由》中對大眾社會展開批評。在這個互聯的工業世界中,密爾最為擔憂的是大眾品味、習慣與觀點的“創意匱乏”。“人不是綿羊。”8 他認為現代政府有責任保護個體免於公眾輿論的暴政,而非確保個體與大眾脫離。基於此,他堅持說隻要我們的行為並未對其他人造成傷害,我們就能做自己喜歡的任何事。如果邊沁的綱領是“最多數人的最大幸福”,那麼密爾的信念就在於個體不被新生的網絡化大眾的一致性所破壞,而保持其本來模樣。因此,對密爾而言,個人自主、隱私與自我發展是人類發展及道德生活發展的最根本要素。
坐在“傑裏米·邊沁”酒吧的樓上,飲著啤酒,想著約翰·斯圖爾特·密爾,我突然想到:《論自由》與今天這樣一個同為無所不在的科技互聯所變革的時代有何相關呢?就馬克·紮克伯格而言,這是一個社交的世界——教育、商業、健康與財務均呈社交。9 它也是一個互聯的世界——以幾十億的“智能”設備、實時相聯的網絡暴民、傳播陌生人性事詳情的萬千大眾、友誼的官僚化、小老弟的群體思考、孤獨的消除以及生活本身成為自願的《楚門的世界》為界定的互聯世界。
尤其是,在這個世界中,我們大部分人已經忘記了人的含義。“但是,在這裏,我恐怕已經開始懷舊了。”與喬納森·弗蘭岑和加裏·施特恩加特同為當代最善表達的社交媒體批評家暨小說家莎娣·史密斯(Zadie Smith)寫道:“我渴望這麼一張‘網’——它適合那不複存在的人。作為私密的人,對世界而言,以及——更重要的是——對其自身而言,是神秘的。神秘的人——這種人的觀念必定發生了變化,已經發生了變化。”10史密斯與弗蘭岑、施特恩加特以及我們這個透明與社交化日益加深的時代的其他批評家們,哀悼著私密之人的消逝、私密與神秘的滅亡、喜歡淩駕於愛之上、邊沁的功利主義戰勝密爾的個人自由,尤其最重要的,群體對人的真正含義的遺忘。
這才是一個“超級悲傷的真實愛情故事”:我們忘記了自己到底是誰。
思索著莎娣·史密斯對人之含義的概念,我感覺大腿根一陣震顫。不,不是“傑裏米·邊沁”最好的苦啤酒讓我發暈,而是兜裏的黑莓勇士機在不懈振動。智能手機——也是我的手表、我的鬧鍾以及我的日記簿——告訴我,在倫敦的時間已經到期了。我需要前往機場,阿姆斯特丹和國家博物館在等著我呢。
“社交”圖畫
馬克·紮克伯格曾經有過一個關於圖畫的問題。在哈佛念書時,他成為了美術史班級的一員。但是,因為建立 TheFacebook(當時公布的名稱),紮克伯格無暇進行此方麵的研究或參加任何相關的講座。於是在期末考試前一周,他開始著急了。紮克伯格對課堂上的繪畫作品與藝術家們一無所知。所以,他想到通過網絡途徑解決難題。
“與網絡土著自然會想到的一樣,紮克伯格在互聯網上下載了他認為考試要涉及的所有美術圖片。”傑夫·賈維斯在 2007年的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與紮克伯格相遇,並從當時 22 歲的紮克伯格處得到第一手資料,他解釋說,“紮克伯格把這些圖片放到網頁上,在每一幅圖片的下方加了一些空白框;然後,將這些網頁發給班上的同學,告訴他們說這是一份學習手冊……全班同學一起按照每幅藝術作品的基本知識認真地填好了空,進行了編輯整理,合作完成了這些作品的答案。”11有時候我會想,紮克伯格美術史課程學習的是哪些藝術家呢?或許,是向往從未存在之世界的前拉斐爾派。或者,是阿爾伯特·比茲塔特這樣的十九世紀風景畫家,充滿激情地展示無窮力量的西方景色。抑或許,是十七世紀的兩位荷蘭藝術天才約翰尼斯·弗美爾(Johannes Vermeer)與倫勃朗·凡·萊因,以其各自不同的方式,提醒我們自己到底是誰。或許,是下載弗美爾與比茲塔特繪畫作品的功利主義者紮克伯格,這位相信社交能使我們所有人更有效率、更加快樂的“意外的億萬富翁”。
在他入侵哈佛大學數據庫發布 Facebook 之時,這些圖片可能就已經在他的電腦屏幕上了。
特別引起我注意,是馬克·紮克伯格在這個社交藝術的實驗中放在每幅圖片之下的空白框。這些空白框裏需要填寫的內容是關於這些圖畫的“基本知識”,這就和編寫程序一樣,這些答案也有對有錯。我想知道,紮克伯格是如何對倫勃朗的自畫像進行描述的呢?尤其是他描繪成使徒保羅形象的老者的自畫像,在填入空白框中的關於這些圖畫的“基本知識”到底是什麼呢?你瞧,任何圖畫的基本知識,尤其是如果它們有相關“基本”的話,那就是:其神秘性與私密性遠比其答案更能引起人的興趣。關於這些圖畫的事實是:它們的意義不能像 Facebook更新一般通過社交網絡填到計算機屏幕上的空白框裏。關於任何偉大藝術作品——無論是由弗美爾或倫勃朗還是希區柯克所創作——其基本知識即是提醒我們:作為人類,自己到底是誰呢?
藍衣女人
畫像尤其是自我畫像的概念,出現在我的腦海。在阿姆斯特丹社交媒體演講之後的那天上午,我來到了國家博物館。博物館裏收藏著十七世紀最為著名的一些荷蘭畫作。我關掉了黑莓勇士機,埋藏在衣兜深處。我也因此得以脫開研究這一移動設備的鐐銬,脫離關注者,我離開了全球互聯的網絡。不再有網絡攝像頭,沒有隨時可能出現的推文,沒有 Facebook 或LinkedIn 的消息更新,沒有人臉識別技術,也沒有 Tweetie 應用請求顯示我的所在位置。二十一世紀初期的大暴露主義,在幾小時之間就被十七世紀更大的展覽所取代。
克裏絲汀·羅森對繪畫作品的“繪畫人類學”進行了論述:
“幾個世紀以來,富人和權貴通過繪畫肖像記載其存在與身份。
作為財富的標記與永生的標榜,畫像往往也暗示出其主題的日常生活——職業、抱負、態度以及最重要的社會地位。”12 羅森解釋說,今天,對於 Facebook 之類的社交網站,我們的自畫像是“民主與數字的;它們以像素而非顏料形成”。13 但是,也並不總是如此——羅森提醒我們。曾經,自畫像是通用的聲明,而非自戀的形式;一旦對人類集體而言,就並非以今天社交媒體的個性化語言進行。
在國家博物館,我就注目過倫勃朗的兩幅自畫像:一幅是驕傲的紅發青年——當時畫家比現在的馬克·紮克伯格還要年輕;另一幅是被西蒙·沙瑪(Simon Schama)稱為“倫勃朗之目”的疲倦的老者——當時畫家的經濟狀況急劇下降,他將自己描繪成皺縮的使徒保羅形象。盡管有其各自的深刻的人格色彩,兩幅畫作都是“基本知識”的通用聲明,關於青年的自信與老年的人性耗盡。這也正是為什麼幾乎四百年之後我駐足於國家博物館懷著驚奇凝視這兩幅畫的原因。這兩幅作品——借用克裏絲汀·羅森之言——均為“永生的標榜”以及十七世紀荷蘭個人主義文化的“繪畫人類學”。
於是,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個女人——根本不是她自身的一個圖像。我明白了一幅圖畫——我們到底是誰。
約翰尼斯·弗美爾作於 1663 至 1664 年間的《讀信的藍衣女人》,是關於一位年輕的荷蘭女人——她可能已經懷孕。她全神貫注地讀著雙手握住的一封打開的書信。她背後的牆上有一幅地圖,前景是一張空著的椅子以及她前麵一個開著的盒子。
所有這些都是關於失去、機遇與旅行的象征——弗美爾的暗示,以及他的時間曆程,有助於我們了解這幅作品的意義。房間明亮,但是看不到窗戶——仿佛自然光的房間並無光源。年輕女人就這樣閉鎖在這個房間裏,關在她自己的世界中,雙手緊握著那封信,對於有誰在看著她毫無所知。
當然,偷看“藍衣女人”是一種最純粹的偷窺行為。對畫作中的她,我一無所知又知之甚多。她的全神貫注深深吸引了我。我明白了,這封信可能是關於一個死亡或者一個誕生的訊息;它可能來自於一位故友、一位病中的父母,抑或一位熱戀中的愛人。但是,注視這幅畫愈久,它也愈加顯得神秘和私密,女人手中的信件也就更有意義、更加重要、更加成為永恒並且更加神秘。
希區柯克的電影《眩暈》中有一個斯科特·弗格森第一次見到瑪德琳·埃爾斯特時的場景:舊金山北海岸典雅的厄尼(Ernie)牛排老店,斯科特坐在吧台邊喝著馬丁尼,瑪德琳吃著晚餐。當她向他走來的時候,他透過門廊看著她披著綠色披肩,穿著黑絲低胸裙。伯納德·赫爾曼配樂的小提琴高潮中,斯科特,這個可憐的傻瓜就要上鉤了。像我這樣的觀眾們也一樣。
我甚至將瑪德琳的圖像放到我的 Twitter(@ajkeen)頁麵上,14現在就是我的壁紙,我所有推文的背景圖。
有點像那個 11 月的上午在國家博物館觀看弗美爾的《藍衣女人》時的情景:與瑪德琳坐在其十九世紀舊金山藝術宮內的同類畫作之前一樣,我也以一種同樣凝固的姿勢坐在畫作之前。
但與瑪德琳不同的是,我醉心於這幅圖畫,並非誘惑觀眾的表演或花招。我是真的全神貫注地凝視著它,全身心地投入於這種無法解釋的神秘。這幅畫已經成為我所有親密關係的建築結構。它甚至還將邊沁的屍體從我的腦海中驅除。
二十一世紀的技術——克裏絲汀·羅森的“數字像素”——為何今天的我們無法創作出這樣的圖畫?當然,對此作出一個輕鬆的保守與懷舊的辯論非常容易。如同惡毒的加文·埃爾斯特所言:“是的,我很向往那裏。色彩、興奮、權力和自由。”——對設想的十九世紀中期舊金山的田園生活如此不坦白。但是,從未上過“傑裏米家學校”15 的約翰·斯圖爾特·密爾提醒我們:
將我們自身束縛於死去的政治與宗教製度,以貶低當下是愚蠢的。此外,正如我已經論述過的,這樣一個以技術為中心的分析正是該書的麥格芬。真實情況是約翰尼斯·弗美爾正是一個和二十一世紀的極客一樣的技術愛好者,致力於用其時代的所有最先進技術以實現其繪畫作品的真實性。實際上,正如菲利普·斯蒂德曼(Philip Steadman)在《弗美爾的照相機:揭開作品背後的真相》所言,弗美爾對十七世紀光科學的知識使其得以建造“照相暗盒”——現代照相機的最原始的雛形——從而,捕捉到作品的主題,實現照片般的精確性。16
借用馬克·紮克伯格的話,《藍衣女人》告訴我們怎樣的“基本知識”呢?在弗美爾作品的背後又有怎樣的真相呢?特蕾西·舍瓦利耶的小說《戴珍珠耳環的少女》,生動地重塑了弗美爾另一部作品背後的故事。有一個情節是,故事的女主角,名為葛裏葉(Griet)的年輕女仆,被當地畫商告知“注意保持自己”。17 這也恰恰正是《藍衣女人》所要保持的。我們對她一無所知,除了她曾注意“保持自己”——作為一個完全私密的存在,“超不知名”,保持著對世界的神秘——這也正是莎娣·史密斯擔心我們會喪失的私密個人特質。她或許是(也或許不是)約翰·斯圖爾特·密爾筆下的“獨特個體”,但是,她確實表現了密爾對道德生活界定的條件——人們將其科技設備置於一旁,自主,獨處,以及,最重要的,私密。她的真實性就在於神秘,而非公開。《藍衣女人》是她自己毫無所知的一幅圖像——與傑裏米·邊沁在其“自我肖像”中帶著毫無反應的自滿,注目凝視的填充屍體相反,與住在完全公開的“眾目睽睽”酒店裏瘋狂的喬希·哈裏斯相反,也與坐在閃爍的計算機屏幕前看著那些關注者,同時那些關注者也看著他的超知名度的羅伯特·斯考伯相反。
看著《藍衣女人》,我繼續坐了一會兒,沉醉其中。我意識到這幅永恒的圖畫確實有我們可能喪失之特質。在我們超知名的 Web 3.0 世界這個大暴露主義時代,當我們一直置身於公開展示將自身暴露於攝像頭前的時候,我們喪失了保持自我的能力。
我們漸漸忘記了自己到底是誰。
仍然是自己
過了一會兒,我站起來打算離開。繞過幾間小屋後,我發現自己站在或許可以說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畫作之前——倫勃朗·凡·萊因 1642 年為一群荷蘭民兵所畫的《夜巡》。我先看了一眼幾乎覆蓋了博物館整麵牆的那幅 400 歲巨作,然後目光停在了旁邊牆上的說明上:
倫勃朗最著名、最大的一幅油畫是為阿姆斯特丹的一群市民自衛連隊員的俱樂部(即民兵連)所作。每一位市民均需在自衛隊中服役,但集體肖像中出現的那些人需為此殊榮支付酬勞,畫作中出現的是連隊中最富有的成員。倫勃朗是第一個在肖像畫中描繪移動人物的畫家。
我眨了眨眼睛,重讀了一遍牆上的最後一句話。“倫勃朗是第一個在肖像畫中描繪移動人物的畫家。”正是“第一個”!當然,跨越整個人類曆史來看,400 年時間並不算長。但倫勃朗的“守夜”——首先在工業革命,如今則是在數字革命中成形,在此之間逝去的那近 400 年似乎是永不終止的。在這個全球通訊的透明時代,當我們每時每刻都在自創人類的群體肖像畫時,比如,2011 年 5 月 1 日奧薩馬·本·拉登被暗殺時,每秒鍾有3440 條關於本·拉登的推文 18——很難想象還會有移動群體肖像不存在的時候。
我試著把思緒往前推進,不是推進 400 年,隻不過推進 40年而已——到二十一世紀的中期。我很好奇,我們的移動群體肖像會再快多少?進一步社交化到何種程度?在牛津,我為英國廣播公司做了一期有關未來技術的訪談節目,我曾問過比茲·斯通,通訊是否會變得比實時通訊還要快?他當時隻厚臉皮地滑稽大笑,覺得很荒謬。但我確實很好奇,40 年後,當 @quixotic 的 Web 3.0 世界似乎顯得與倫勃朗的《夜巡》或弗美爾的《讀信的藍衣女人》一樣老舊時,我們還是自己嗎?我們會接納本傑明·伍德華德的牛津辯論社那幾麵塗鴉早已遺失殆盡的牆嗎?我們真的能忘記自己是誰嗎?我這本書始於一具來自過去的鮮活屍體,那麼就讓它終於一具來自未來的鬼魅屍體吧。
牛津大學的畢業生應該都記得,老邊沁害怕幽靈。事實上,我們這位“監察室”的發明者終生都為妖怪所懼,他甚至害怕晚上獨自睡覺而要求他的助手與他同居一室。19 與邊沁不同的是,我既不怕幽靈也不怕妖怪。但我必須承認,我害怕人類的幽靈,一具本來已忘記何其為人的幽靈。這具幽靈以超知名度存活,在所有的社交網絡上擁有無數的粉絲、夥伴和朋友,不論過去與未來。我承認,這具幽靈的存在會讓我害怕晚上獨自睡覺,而要求我的助手緊緊挨著我睡。
我想應該是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每一部好的影片背後都躺著一具屍體。但人類不是一部影片,因早已忘記自己的過去而變成屍體的物種,有什麼好的呢?
十九世紀偉大的邊沁批評家約翰·斯圖爾特·密爾的觀點是對的,繼續做“人”要求我們不時脫離社會,獨處自省、稍事隱秘。
密爾認識到,另一種可能則是“大多數人的專製”以及個人自由的消亡。這並非不切實際的恐懼。米歇爾·福柯作為二十世紀最具創造力的邊沁批評家,他警告說,“就人類知識而言,人既不是最古老的也不是最恒定的問題”,因而人很容易被“抹除”,就像淹沒在海邊沙灘的一張臉。20
在密爾發表《論自由》150 年之後的今天,當一場新的、更為致命的連線火爆革命圍繞著我們,並且我們都在從自己連線的水晶宮裏暈眩地廣播自己時,我們需要回到反邊沁的約翰·斯圖爾特·密爾時代,尋求指引。密爾說,人不是迷途羔羊。他們也不是螞蟻大軍或象群。不,就像 @quixotic 錯誤地相信人是社交生物、比茲·斯通誤認未來是社交的一樣,肖恩·帕克認為今天的 Creepy 不可避免將成為未來的必需品的想法也同樣是錯誤的。正如約翰·斯圖爾特·密爾提醒的,我們作為物種的獨特性反而依賴於我們遠離人群、把自己從社會中剝離出來獨處和獨立思考與行為的能力。
因此,未來絕不可能是社交的。那才是我們作為二十一世紀之初的人類需要牢記的,不論是好是壞,畢竟在 @quixotic的個人數據漫天飛的 Web 3.0 世界裏,互聯網似乎正在成為我們的家。那也正是我希望你們能在這個大暴露主義時代從這幅數字眩暈的畫麵中獲取的“基本知識”。
引言
1 http://twitter。com/alexia/status/29252032980.
2 關於邊沁屍體的全部曆史,參見詹姆斯·克裏明在《傑裏米·邊沁的自我肖像及相關作品》(Jeremy Bentham ’s Auto-Icon and Related ,Bristol2002 年出版)中的前言。
3 同前。
4 奧 爾 德 斯· 赫 胥 黎,《 論 監 獄 》(Trianon &; Grey Falcon Presses 出 版,1949 年 )。 參 見:http://www。johncoulthart。com/feuilleton/2006/08/25/aldous-huxley-on-piranesis-prisons/。
5 《邊沁》,約翰·丁文迪著(牛津大學出版社,1989 年)。
6 RIM(移動研究)公司製造。公司的名字起得很恰當,也是加拿大最大的科技公司,全球總部位於安大略省的滑鐵盧維爾。我手機的型號是黑莓勇士機。
7 佳能的 Rebel XSi 12.2 MP 數碼單反相機,帶 EF-S 55-250mm f/4-5.6IS 變焦鏡頭。
8 “信息圖表:2011 年地理社交世界的規模和形態”,瑞普·恩普森著,TechCrunch 網站,2011 年 5 月 20 日(http://techcrunch。com/2011/05/20/i n f o g r a p h i c - a - l o o k - a t - t h e - s i z e - a n d - s h a p e - o f - t h e - g e o s o c i a l -universe-in-2011/)。
9 “The Daily Dot 欲做網絡世界的本地報”,馬修·英格拉姆著,Gigaom網站,2011 年 4 月 1 日(http://gigaom。com/2011/04/01/the-daily-dotwants-to-be-the-webs-hometown-paper/)。
10 在他四十年的成年生涯中,邊沁一直住在位於威斯敏斯特的一座能俯瞰聖詹姆士公園的房子裏,他把那個公園叫做“女王廣場”。想到邊沁對刑事改革表現的極大興趣,也許這並非完全出於巧合,這個舊址已經改為今天的小法蘭西 102 號,正是英國司法部的所在地。
11 邊沁的“最大幸福原則”在他 1831 年的小冊子《議會候選人提議原則宣言》中有闡述,他認為政府的目標就是實現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快樂或幸福。(參見:《邊沁》,約翰·丁文迪著,牛津大學出版,第二章,“最大幸福原則”。)
12 理查德·佛羅裏達著,《創意階層的崛起》(Basic 出版,2002 年),第74 頁;約翰·哈格爾,約翰·西利·布朗著,《拉動的力量》(Basic 出版,2010 年),第 90 頁。
13 “大都市與精神生活”,格奧爾格·齊美爾著,選自《格奧爾格·齊美爾的社會學》,庫爾特·H。 沃爾夫編(Free Press 出版,1950 年),第409 頁。
14 喬納森·拉班著《柔軟的城市》(第 15 頁)。拉班另著有一部反映我們所在的數字時代越來越無處不在的電子監視的佳作《監視》(Pantheon出版,2006 年)。
15 “真理部——用新話來說叫真部——同視野裏的任何其他東西都有令人吃驚的不同。”奧威爾在《一九八四》中是這樣描述真理部的:這是一個龐大的金字塔式的建築,白色的水泥晶晶發亮,一層接著一層上升,一直升到高空三百米。從溫斯頓站著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黨的三句口號,這是用很漂亮的字體寫在白色的牆麵上的:
戰爭即和平
自由即奴役
無知即力量。
16 理查德·克裏,“關係網”,《董事雜誌》,2009 年 7 月。
17 參見作者 2010 年 8 月底登載在 Tech Crunch。com 的霍夫曼訪談(http://techcrunch。com/2010/08/30/keen-on-reid-hoffman-leadership/)。
另參見:“重磅新聞!專業社交網站 LinkedIn 成員過億”,萊納·拉奧著,TechCrunch, 2011 年 3 月 22 日(http://techcrunch。com/2011/03/22/boom-professional-social-network-linkedin-passes-100-millionmembers/)。
18 《筆記本電腦雜誌》(Laptop Magazine ),2011 年 2 月,第 71 頁。
19 LinkedIn 創始人:“Web3.0 將是數據的天下”,本·帕爾著,發布於2011 年 3 月 30 日的 Mashable。麗茲·加尼斯在 Web2.0 博覽會上采訪霍夫曼的視頻,參見:http://www。web2expo。com/webexsf2011/public/schedule/detail/17716.
20 另外四人為 Netscape 聯合創始人馬克·安德森,種子期投資的傳奇人物朗恩·康維以及霍夫曼在貝寶(Paypal)時期的同僚、Facebook 的天使創投人彼得·泰爾。參見:“人人都想與之同路飛行的 25 位科技天使、11 位仁慈天使和 18 位極客”,見《舊金山雜誌》2010 年 12 月刊(http://www。sanfranmag。com/story/25-tech-angels-11-good-angelsand-18-geeks-everyone-wants-fly-with)。
21 “全球最佳創投人榜單:Top 100 科技投資人”,《福布斯》,2011 年 4月 6 日(http://www。forbes。com/lists/midas/2011/midas-list-completelist。
html)。
22 “雷德·霍夫曼”,Soapbox 專欄 ,《 華爾街日報》,2011 年 6 月 23 日(http://online。wsi。com/article/SB10001424052702303657404576363452101709880.html)。
23 作者 2010 年 8 月代表 TechCrunchTV 采訪雷德·霍夫曼的文章“熱情 ”, 見:http://techcrunch。com/2010/08/30/keen-on-reid-hoffmanleadership/。
24 “‘快速失敗’讓 LinkedIn 創始人和科技投資人雷德·霍夫曼受教”,英 國 廣 播 公 司 2011 年 1 月 11 日 發 布(http://www。bbc。co。uk/news/business-12151752)。
25 “LinkedIn 超越聚友網 MySpace 成為第二大社交網絡”,萊納·拉奧著,發布於 2011 年 8 月的 TechCrunch(http://techcrunch。com/2011/07/08/linkedin-surpasses-myspace-for-u-s-visitors-to-become-no-2-social-network-twitter-not-far-behind/)。
26 LinkedIn 於 2011 年 5 月 18 日上市首次公開發行。開盤價為 40 美元,股價一度上升至三倍後以 94 美元的價格收盤,使公司市值幾乎達到 90 億美元,也使霍夫曼從一開始就有了 20 億美元的籌碼。參見:“LinkedIn 的頂級靠山手握 67 億美元籌碼”,阿裏·萊維著,2011 年 5 月 18 日發布於 Bloomberg News(http://www。bloomberg。com/news/2011-05-19/linkedin-s-founder-biggest-backers-will-own-2-5-billion-stakeafter-ipo。html)。對此次首次公開發行以及“LinkedIn 主席雷德·霍夫曼 30 分鍾賺回 2 億美元”如何做到的分析,另見:“小群體搭上LinkedIn 快 車 迎 來 高 薪 時 代 ”, 納 爾 遜·D。 施 瓦 茨 著,2011 年 6 月19 日 發 布 於《 紐 約 時 報 》(http://www。nytimes。com/2011/06/20/business/20bonanza。html?hp)。
27 與美國科技博客 AllThingsD 記者麗茲·加尼斯的談話,2010 年 12 月29 日(http://networkeffect。allthingsd。com/20101229/video-greylocks-reid-hoffman-and-david-sze-on-th e-future-of-social/)。
28 Zygna 擁有極受追捧的社交遊戲 Farmville,因其大規模的快速增長,價值已接近電子遊戲(EA)市場,成為世界第二大遊戲開發商。根據SharesPost 於 2010 年 10 月出版的研究結果,完全私人控股的 Zygna 價值 51 億美元,而當時納斯達克股票市場上電子遊戲的公開交易為 51.6億美元。更多資料參見 2010 年 10 月 26 日的《商業周刊》(BloombergBusiness Week )(http://www。businessweek。com/news/2010-10-26/zynga-s-value-tops-electronic-arts-on-virtual-goods。html)。
29 塞繆爾·華倫和路易斯·布蘭代斯著,“論隱私權”,《哈佛法學評論》,第 IV 卷,1890 年 12 月 15 日,第 5 期。這篇文章被冠以“傳說”中“最具影響力的法律評論文章”,且被許多隱私相關學者認為是美國隱私法的基礎。更多資料參見:丹尼爾·J。 索洛夫(Daniel J。 Solove)著,《理解隱私》,第 13-18 頁,哈佛大學出版,2008.
30 “昨日的監獄 今時的世外桃源”是莫梅森用來打動已對傳統豪華酒 店 感 到 厭 倦 的 現 代 遊 客 的 一 個 招 牌。 點 擊 http://twitter。com/#!/TheOxfordMal 收聽 Twitter 上的莫梅森。
31 亞裏士多德《政治學》中的論述:“人依其本性是社會的動物:個體由於本性或由於偶然而不屬任何社會,如果他不是個鄙夫,那就是一位超人。社會是先於個人的……”是這部有著兩千年曆史的社群主義理論的開篇序曲,它將社會的重要性放在了個人之上。有趣的是,亞裏士多德的觀點“任何一個無法獲得社會提供的便利或因高傲自滿而鄙棄世俗組合因而也脫離於任何社會的人,他如果不是一隻野獸,那就是一位神”被弗雷德裏希·尼采《偶像的黃昏》中的格言所反駁:“為了獨自生活,人必須是動物,或是神——亞裏士多德這麼說。他沒有提到第三種可能:人必須兩者兼備——成為一個哲學家……”
32 薩加運作著一隻資金達十億美元的社交媒體投資基金。截至 2010 年2 月底,他的 Lowercase Capital 公司的十億美元基金(包括主要投資人摩根大通)是 Twitter 的最大機構股東,約持有這個實時社交網 9%的股票。參見:“摩根大通向 Twitter 注入新資金”,伊芙琳·魯斯利著,《紐約時報 Dealbook》2011 年 2 月 28 日(http://dealbook。nytimes。
com/2011/02/28/new-fund-gives-jpmorgan-a-stake-in-twitter/)。
33 作者與斯通在牛津的對話以及斯通著燕尾服與霍夫曼在牛津辯論社圖書館 的 合 影 見:http://andrewkeen。independentminds。livejournal。com/3676.html。
34 牛津辯論社辯論,2008 年 11 月 23 日,星期日。
35 Twitter 市值的增長是驚人的。在 2010 年 10 月,這家私募控股公司的二級市場估值為 15.75 億美元——盡管迄今仍未帶來收入。到 2010年 12 月, 矽 穀 的 績 優 風 投 公 司 Kleiner Perkins 給 估 值 37 億 美 元 的Twitter 帶起了新一輪 2 億美元的投資。此後在 2011 年 2 月,《華爾街日報》上出現謠言,說穀歌和 Facebook 有意以 80-100 億美元的價格收購 Twitter。到了 2011 年 3 月,Twitter 在二級市場上的估值已經上升到 77 億美元。而在 2011 年 4 月,《財富》雜誌報道 Twitter 拒絕了穀歌 100 億美元的收購出價。但到了 7 月份,Twitter 又以 80 億美元的估值實現另一輪 4 億美元的風險資本投資。至 2011 年 8 月,《金融時報》
有消息確認,Twitter 的 80 億美元估值和俄羅斯互聯網投資公司 DST的投資。
36 “新的 Twitter 統計:每天 1.4 億條消息 每天 46 萬新賬戶”,萊納·拉奧著,TechCrunch,2011 年 3 月 14 日(http://techcrunch。com/2011/03/14/new-twitter-stats-140m-tweets-sent-per-day-460k-accountscreated-per-day/)。
37 斯通於 2011 年 6 月從 Twitter 的“有時演講家,有時作家,有時又是未來主義者”的全職職位退休,成為 Spark Capital 的戰略顧問。參見:
“Twitter 聯合創始人加盟風險投資公司”,克萊雷·凱恩·米勒(ClaireCain Miller) 著,《 紐 約 時 報 》,2011 年 7 月 7 日(http://bits。blogs。
nytimes。com/2011/07/07/twitter-co-founder-joins-venture-capitalfirm/)。
38 “Twitter 創始人接受赫芬頓職位”,多米尼克·拉什(Dominic Rushe),《衛報》(The London Guardian ),2011 年 3 月 15 日(http://www。guardian。
co。uk/media/2011/mar/15/twitter-founder-joins-huffington-post)。
39 任職 Twitter 之前,斯通曾是多個科技公司的高管,如穀歌。他的著作包括《博客:即時網頁內容的天才戰略》(2001),《誰讓博客過時:網絡日誌世界的超高速連接高峰》(2004)。
40 “倫敦大學學院傑裏米·邊沁的自我肖像”,C。F。A。 馬莫伊著,《倫敦大學學院醫學史校刊》,1958 年 4 月。
41 約翰·斯圖爾特·密爾出生後第六年,詹姆士·密爾(James Mill)患重病,之後邊沁成為他的法定監護人。參見:理查德·裏夫斯著,《約翰·斯圖爾特·密爾:維多利亞時代的狂熱分子》,第 11 頁(Atlantic出版,2007 年)。
42 約翰·斯圖爾特·密爾,《邊沁》,收於《約翰·斯圖爾特·密爾與傑裏米·邊沁:功利主義及其他文集》,第 149 頁(Penguin 出版,1987 年)。
43 1822-1823 年冬季期間,密爾成立了“功利主義協會”,從而使“功利主義”一詞得以普及(參見:密爾的《自傳》,第 49 頁)。但這個詞本身對密爾來說卻是未知的,它最初是在十八世紀邊沁與法國政治理論家皮埃爾·艾蒂安·路易斯·杜蒙(Pierre Etienne Louis Dumont)的通信中出現(參見:理查德·裏夫斯著,《約翰·斯圖爾特·密爾》,第37 頁)。
44 同前。
45 翁貝托·埃科,《在超現實中旅行》(Travels in Hyperreality )(Harcourt,Brace, Jovanovich 出版,1983 年),第 6-7 頁。
46 皮埃爾·布瓦洛(Pierre Boileau)和托馬斯·納爾瑟加克,《生者與死者》(The Living and the Dead )(Washburn 出版,1957 年)。
47 “跟蹤是對自由權利的挑釁”,尼古拉斯·卡爾,《華爾街日報》,2010年 8 月 7 日。
48 “ 演 說:雷 德· 霍 夫 曼 ”,《 華 爾 街 日 報 》2011 年 6 月 23 日(http://online。wsj。com/article/SB10001424052702303657404576363452101709880.html)。
49 “‘快速失敗’讓 LinkedIn 創始人和科技投資人雷德·霍夫曼受教”,英國廣播公司《財經新聞》,2011 年 1 月 11 日(http://www。bbc。co。uk/news/business-12151752)。
50 2011 年 3 月西南偏南大會上,霍夫曼提出了他給 Web 3.0 下的定義。
如果 Web 1.0 意味著“搜索和獲取數據”,那麼 Web 2.0 意味著“真實身份”和“真實關係”,而 Web 3.0 則是“真實身份產生大量數據”。
參見:“LinkedIn 雷德·霍夫曼解釋數據的美麗新世界”,安東尼·何著,2011 年 3 月 15 日,VentureBeat。
51 思科測算結果(http://www。electrictv。com/?p=4323)。另見愛立信總裁兼首席執行官衛翰思(Hans Vestberg)在 2010 年 11 月摩納哥媒體論壇上的評論(http://www。youtube。com/watch?v=vTT-Wve1WWo)。
但即使在很短的時期內,人與設備的聯網數量的急劇上升都是不可避免的。例如,在 2011 年 2 月巴塞羅那移動世界大會上,諾基亞首席執行官史蒂芬·埃洛普(Stephen Elop)承諾要“把未聯網的聯起來”,用他們的手機把世界各地的 300 萬人帶到線上。參見:“諾基亞要讓另一個 30 億人聯網”,珍娜·沃瑟姆著,《紐約時報》,2011 年 2 月 18 日(http://bits。blogs。nytimes。com/2011/02/16/nokia-wants-to-bring-3-billion-more-online/)。
第 1 章
1 傑裏米·邊沁著,《圓形監獄》文集,梅倫·博賽維克編(Verso 出版),第 31 頁。
2 約翰·丁文迪著,《邊沁》(牛津大學出版,1989 年),第 38 頁。
3 監察室計劃原定由政府實施。1813 年,因監察室未預實施而對邊沁進行了補償,由議會授予他 2.3 萬英鎊的資金,因而邊沁才能在西部郊區租一棟“大房子”在夏天和秋天居住(參見:約翰·丁文迪著《邊沁》,第16-17 頁)。
4 奧爾德斯·赫胥黎,《監獄》(Trianon &; Grey Falcon 出版,1949)。參見:
http://www。johncoulthart。com/feuilleton/2006/08/25/Aldous-Huxleyon-piranesis-Prisons/。
5 傑裏米·邊沁,《圓形監獄信件》,1787,未發表過的手稿,倫敦學院大學圖書館。
6 邊沁以及他的弟弟塞繆爾當時都在幫助格裏高利·波將金王子在克立齊夫東部的比拉羅斯鎮設計一個有現代工廠的英式村莊。波將金是凱瑟琳大帝的情人,也是沙皇俄國最有權勢的地主。當然,人們最為熟悉的還是他的“波將金村”——純粹為了取悅凱瑟琳大帝而修建的居民社區。
更多內容參見:“邊沁兄弟俄國曆險記”,西蒙·賽貝格·蒙特非奧裏著(History Today ,2003 年 8 月刊)。
7 米歇爾·福柯著,《規訓與懲罰——監獄的誕生》(Vintage 出版,1979年),第 200 頁。
8 信件 1,“圓形監獄文集之監察原則的思想”,傑裏米·邊沁著,梅倫·博賽維克編(Versa 出版,1995)。
9 諾曼·詹森著,《禁錮的形式:監獄建築史》,第 56 頁。
10 “大都市與精神生活”,格奧爾格·齊美爾著,《齊美爾社會學》,庫爾特·H。 沃爾夫編(Free Press 出版,1950 年),第 409 頁。
11 米歇爾·福柯著,《規訓與懲罰——監獄的誕生》(Vintage 出版,1979年),第 200 頁。
12 根據市場調研公司 iSuppli 於 2010 年 8 月所作的研究數據,2010 年智能電視僅占了全球家庭滲透率的 2%。但 iSuppli 預測,到 2014 年全球家庭滲透率將上升到 33%(http://www。ft。com/cms/s/2/9be3d412-b783-11df-8ef6-00144feabdc0.html?tcamp=rss)。
13 例如微軟公司的 Kinect 控製台就是一款將運動控製的遊戲與視頻會議和音頻互動連接起來的產品。
14 例如,在 2011 年 1 月拉斯維加斯的國際消費電子展上,有 380 家車載電子參展商展覽了車用高速互聯網接入技術。參見:“國際消費電子展——汽車占據舞台中央”,《紐約時報》,2011 年 1 月 6 日(http://wheels。blogs。nytimes。com/2010/01/06/at-ces-cars-move-centerstage/)。
15 傑裏米·邊沁對圓形監獄的想法體現在他 1789 年寫給朋友的一係列書信中,從克裏米亞的克萊切夫到英國某位不知名的朋友。參見由梅倫·博賽維克編輯推薦的《圓形監獄》文集(Verso 出版,1985)。
16 克萊·舍基著,《認知盈餘:自由時間的力量》(Penguin 出版,2010 年),第 54 頁。
17 摘自希拉裏·克林頓 2010 年 1 月 21 日在華盛頓特區的演講“互聯網自由”。微軟公司的社交媒體老大馬克·戴維斯在 2010 年 8 月 18 日舉辦的西雅圖隱私身份創新(PII)大會上做主題演講時也用過這個詞(http://vimeo。com/14401407)。
18 《認知盈餘》,第 196-197 頁。
19 “朱利安·阿桑奇告訴學生說,網絡是迄今最偉大的間諜機器”,帕特裏克·金斯利,《衛報》,2011 年 3 月 15 日(http://www。guardian。
co。uk/media/2011/mar/15/web-spying-machine-julian-assange)。
20 “維基解秘創始人:Facebook 是迄今最駭人聽聞的間諜機器發明”,馬特· 布 萊 恩,The Next Web,2012 年 5 月 2 日(http://thenextweb。
com/facebook/2011/05/02/wikileaks-founder-facebook-is-the-mostappalling-spy-machine-that-has-ever-been-invented/)。
21 2011 年 11 月,皮尤的一份互聯網與美國生活研究報告稱,已有 4% 的在線美國人正在使用這些基於位置的服務(http://www。pewinternet。
org/Reports/2010/Location-based-services。aspx), 正 如 傑· 耶 羅(JayYarow) 在《 商 業 內 幕 》(Business Insider ) 上 主 張 的(http://www。businessinsider。com/location-based-services-2010-11), 這 表 明 諸 如Gowalla 之類的那些服務在其最初的發展階段就以 Twitter 一樣的速度在蔓延。
22 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全球服務欄目外教記者布裏奇特·肯法爾(BridgetKendall)采訪時,舍基一語雙關地清楚表達了他關於加強的社會“易讀 性 ” 的 看 法。The Forum ,2010 年 9 月 19 日(http://www。bbc。co。uk/programmes/p009q3m3)。
23 凱蒂·羅爾夫,“臉書的語言”(The Language of Facebook),《紐約時報》,2010 年 8 月 13 日。
24 登載於 YouCeleb。com 網站上,參見:“YouCeleb 讓你廉價實現明星穿戴”,瑞普·恩普森(Rip Empson),TechCrunch,2011 年 2 月 28 日(http://techcrunch。com/2011/02/28/youceleb-lets-you-look-like-astar-for-cheap/)。
25 The Forum,2010 年 9 月 19 日。
26 瓊· 溫 茨(Jean Twenge) 和 W。 基思·坎貝爾(W。 Keith Campbell)著,《自戀流行病:生活在權利時代》(The Narcissism Epidemic: Livingin The Age of Entitlement ,Free Press 出版,2009 年)。
27 伊萊亞斯·阿布賈德著,《虛擬的你》(Virtually You ,Norton 出版,2011 年),第 72 頁。
28 “消弭的偉大思想”,尼爾·加布勒,《紐約時報》,2011 年 8 月 13 日。
29 “‘讚’文化的大惡魔”,內爾·施特勞斯,《華爾街日報》,2011 年 7 月2 日(http://online。wsj。com/article/SB10001424052702304584004576415940086842866.html)。
30 “愛好是為懦夫而在。勇敢地去迎接傷害吧!”,喬納森·弗蘭岑,《紐約時報》,2011 年 5 月 29 日(http://www。nytimes。com/2011/05/29/opinion/29franzen。html)。
31 同前。
32 “虛擬友誼與新自戀”,克裏絲汀·羅森,“新亞特蘭蒂斯:科技與社會期刊”,2007 年夏刊第 17 期。
33 “在線窺鏡”,羅斯·多賽特,《紐約時報》,2011 年 6 月 12 日。
34 “基基妹妹傳奇”,大衛·布魯克斯,《紐約時報》,2011 年 6 月 23 日(http://www。nytimes。com/2011/06/24/opinion/24brooks。html)。
35 “某億萬富翁的分手成為中國社交媒體年度事件”,洛蕾塔·晁和喬希· 秦,《 華 爾 街 日 報 》,2011 年 6 月 17 日(http://online。wsj。com/article/SBl 0001424052702304563104576357271321894898.html)。
36 “過度分享的讚歌”,斯蒂文·約翰遜,《時代》雜誌,2010 年 5 月 20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