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微微一怔,她記得孫嬤嬤將所有下人都攆出去了的。前世莫非也是如此,梅香躲起來聽到了她和孫嬤嬤的對話,才在後來一直明哲保身,不肯投誠?
“你就不怕我對你也是表裏不一,麵甜心毒?”江絮挑了挑眉,朝外問道。
梅香聽罷,竟然笑了,隔著輕紗帳幔,看不清她的笑容,但是明顯聽得出她聲音裏的笑意:“大小姐,奴婢不是傻子。”
江絮愕然一下,不禁也笑了起來。笑著笑著,聲音漸漸變得淒涼起來:“你不是傻子,我卻是。”
前世,她多傻啊。明明手握底牌,最該有底氣的人是她,到頭來傾盡一切,付出所有卻落得那樣下場的人,也是她。
略帶淒涼的輕笑聲落下,屋子裏陷入寂靜。
不多久,梅香的聲音又響起來,帶著顯而易見的堅定:“奴婢不會讓大小姐犯傻的。”
“噗嗤!”江絮聽罷,被逗得笑出來,方才的那絲悲意,瞬間就被打散了,一下子伸出手去,剝開帳幔往外頭看去,“你以為本小姐真的很傻麼?”
她說自己傻,是因為經曆過那些事情。梅香又不知道,附和什麼?
帳幔外頭,不遠處便是梅香容身的軟榻,隻見梅香曲著一條腿,另一隻腿翹在上頭,兩隻手臂枕在腦後,好不逍遙自在的模樣。搭在身上的薄被,被她的小腳踢得一晃一晃,就差沒銜著一根狗尾巴草了,若銜著,立時便是土匪大爺的模樣。
江絮看得呆了。梅香此時也呆了,連忙抽出雙手,伸直雙腿,蓋好薄被躺平了,埋怨起來:“大小姐突然掀開帳幔做什麼?”
“我若不掀開,哪知你是這樣的人?”呆了片刻,江絮便回過神來,鬆了帳幔躺在床上,笑得打滾,“方才說你精明,眼下瞧著,不知說對說錯了?”
“總沒有大小姐傻。”梅香聽著室內的脆笑聲不停,又見帳幔裏頭不停打滾的身影,漸漸有些惱了。她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女,縱然心智聰敏,到底未脫天真心性,一時竟跟江絮強嘴起來:“大小姐救杏兒做什麼?沒得讓夫人惦記。”
江絮走的是低調柔弱路線,這樣陰起人來才方便,又無跡無痕,誰也疑不到她身上去。但是救了杏兒,卻是跟馮氏對著幹了,又要來了柳枝,這路子走得委實蹊蹺。連梅香都看出來不對,何況馮氏?
“我怕她惦記麼?”江絮停了打滾,趴在被褥上,一手托著腮,一手撚著枕邊的穗子,垂眼說道:“我便是什麼也不做,她也不會放過我。倘我露個臉,至少老爺會多看我一眼。”
她當然知道自己表現得太出彩了,但她本來也沒想一直柔弱下去。
凡事沒有兩頭好。她不能既無辜柔弱,讓馮氏不把她放在心裏,又機敏聰明,讓江子興愛她到心眼裏。
她在江府立足的根本,便是江子興對她的看重。江子興是個貪慕虛榮名聲、權利富貴的人,隻有她表現出巨大的潛力,江子興才會下血本栽培她,不容旁人損她分毫。
哪怕馮氏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