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煙應了一聲,著媵女送了羅氏,卻是真有些困倦,臥於榻上,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有人柔聲喚她的名字,聲調幾多熟悉,似回到幾年前她懶床不起時,無色帶著些無奈喚她懶煙兒。
無色……?這個名字已多久沒有被自己提起了。
思及無色,眉煙不自覺便思及自己的師父泱玨來,不由心中一窒,眼前似又浮現那場大火,思念無可抑製的瘋狂生長。
卻在此時,眉煙聽得熟悉的慵懶聲音調侃般開口。“無色,你瞧瞧你,都把煙兒嚇哭了,我就說嘛,你這招行不通的。”
聲音真實的似就在眼前,眉煙睜開眼睛,淚眼朦朧裏卻見男子月白衣袍於身,帶著笑意望著自己,恍似初見之時,說著要收她為徒的狡黠。那是泱玨,她的師父。
而泱玨身後,是同樣身著月白的無色,隻是麵上覆上了半片麵具。
一時間恍若隔世,眉煙似忘卻了之前種種,撲進泱玨懷裏委屈的哭出聲音。“師父……你又騙人,我還以為,你真的死了,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這邊哭的抽抽噎噎,泱玨卻笑的越發開心,似毫不被她的委屈所感染。“我就說你實心眼兒,傻的沒邊,你倒是不信。”
無色實在看不下去,柔聲哄了眉煙幾句,嗔怪般看了泱玨一眼。“煙兒已如此傷心了,你竟還要嘲笑她。”
眉煙撒嬌夠了,方才自泱玨懷中直起身子,有些好奇發問。“你們怎知道我在此處的?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泱玨看了眼地上被迷藥迷暈的媵女,仍是壓低聲音開口。“當日我詐死,不過因躲避義父控製,原本計劃天衣無縫,誰知三殿下會忽然告訴你這一事實,而無色偏又當了真,前去救我,以至眼角留下一道疤痕。”
“你倒是詐死樂得自在,我卻當真自責了好幾日,險些不吃不喝隨你去了,若不是穆沉……太子他陪著我不吃不喝,我當真打不起精神來。”眉煙語罷有些唏噓,果然提及穆沉她的心情就難以平複。
“瞞著你確是我不好,隻是依你的性子,若是知曉我未死,定會大肆找尋,屆時連我義父都會知曉,到時不止讓無色白白毀了相,還可惜了我那宅子。”泱玨歎了口氣,眉煙聽出他話語中的貶低意味,不滿瞪了他一眼。
門口卻有嘈雜人聲響起,眉煙不由白了泱玨一眼。“師父你莫不是又遺留了什麼東西?”
泱玨一拍大腿,嘿笑幾聲。“險些忘了,我不小心將那糕點灑了一路,不過不打緊,我說完便走。你過幾日不是要離開麼?到時我自會接應你。二皇子娶你那日是最好的離開時機。”
眉煙點了點頭,卻問了毫不相幹的話題。“糕點呢?”
“哦,本想給你的,途中肚餓,吃完了。”泱玨語氣風輕雲淡,眉煙怒極,才欲找他算賬,卻聽門外駱頃宵的聲音。“煙兒,你怎麼樣了?有人說有賊人往你房中去,你現在可還好?”
“我無事,隻得見一道黑影翻窗而出,媵女都昏睡不醒,想來是賊人才一進到我房中便被發現,有驚無險。”眉煙一邊應答一邊望向泱玨的方向,卻驚奇發現泱玨與無色在她說話的行當已走了,隻留下一個油紙包。
“你無事便好,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駱頃宵頓了頓,複又沉聲囑咐加強對眉煙居處的巡查,確保眉煙的安危。
待一行人走遠,眉煙方才打開油紙包,卻見油紙包內端放的是一些棗泥糕點,製作精致,入口不那麼甜膩,卻又讓人吃得下去。順帶的還有桌上一封書信,眉煙細看,是她的紙墨。
書信上寥寥數字龍飛鳳舞:偶見此糕點,想對愛徒有益,買來贈之。
墨仍未幹,想是師父臨時寫下的 眉煙數了數,糕點大約少了四五個,不由失笑。師父怕是自己買來吃,臨時見她不喜吃東西,才將糕點留下給她的吧。臨了,也沒忘揣走幾個。
眉煙無奈搖了搖頭,自家師父果然還是那麼脫線。
收好糕點,眉煙重又躺在床上,卻難掩笑意。
師父還活著,真好。
眉煙思及此,複又摸了摸小腹,今日的喜事接踵而至,可謂意外,卻讓她這幾日的壞心情一掃而空。
眉煙歎了口氣,不由思索起離開的事情。
若是自己離開了,穆沉會如何?還是如今穆沉早已不在乎自己了呢?眉煙無意識歎了口氣,揣摩小腹,心生愧意。
孩子,對不起,無法給你一個完整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