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有滿載援軍之兩船,不知去向,餘派小輪兩艘遍江尋覓獲之,命隨餘船行。複命講武堂教官穆恩堂(山東人,亦日本同學)扼守鞋山,退卻中之各軍始獲從容布置。餘勉殿後,再為守南昌之計。比抵南昌而樵舍告急,城門複閉而不開,以電話告知憲兵司令廖伯琅,若少遲延開城,必予以嚴厲之處置,一麵命第一營官兵越城而上,餘始得入城。至都督府,廖伯琅逃贛州,守兵知其事乃捕獲之電告餘,餘複電令解南昌法辦。乃解至時,餘已去,卒為李純所殺。宗旨不定者,結果如此,可歎也。其時各高級官多已散去,財政司長魏斯靈亦攜眷遠走,不知去向(初有獻周瑜印者,篆文銅質,斑爛可觀,餘以此係國家至寶,不敢據為私有,當即交財政司保管。是時魏即逃去,該印亦不知落何人手矣)。是日接樵舍守軍電話索浮橋,餘命團長萬勳搜集材料負架設之。責翌日竣事,而北軍已到牛行附近矣。有鄧祖禹者,奉餘命統率江西內河各小輪,整頓成績頗佳,茲乃密囑其準備快輪兩艘,待餘於寺步門外。
餘見李純軍勢方張,湘、粵援軍又久不至,而贛軍苦戰彈盡力疲,適湘督譚延愷來電勸赴湘省,並有“微服過宋,古有明訓”之語,而何子奇、李明揚、卓仁機等亦勸行,餘乃命分乘鄧祖禹所備之各輪離南昌。遙見北軍炮兵在牛行排列,向南昌發射,空炸點非過高即過低,故隨行諸人均獲無恙。船行不久即達樟樹鎮。譚督派來之援軍,此時始到萍鄉。有唐蟒者(號桂良,與維新時六君子同時遇難之唐才常之長公子也),見餘後表示湘省當局及同黨意見,而援軍亦次第到,餘囑停萍鄉待命,乃偕桂良赴袁州。因一路援軍四集,秩序欠佳,餘立持鎮靜。比抵袁州,亂益甚,時有不肖士兵在街市劫掠者。人民捆一人至,立時圍觀者二三千人,視餘如何處置。餘授意內衛隊布置警戒之法,複命內衛隊長錢義成將犯兵押送餘前,跪俟處決。餘以舉義討賊而有賊民之兵,既憐且恨,然為紀律計,餘乃自拔手槍,命犯兵前行。不數步,犯兵跪於地,語餘曰:“都督請就在此地受法。”餘頷首,乃發二槍斃之。圍觀者皆歡呼,餘頻點首謝之。遂拔隊行,翌日至萍鄉。
萍鄉人民聞李都督到,鹹企踵欲一見。餘學書劍無成,討袁又失敗,無以慰人民,而人民愛戴若此,實可愧也。旋乘火車至長沙。有譚都督派來代表,請餘乘輿到一較大之洋房,代表曰:“此日本領事館也。”餘曰:“奚為至此?”彼曰:“譚、程兩公即來。”餘隨入館休息,領事與館中諸人均極殷勤。少時都督譚延愷與軍政司長程潛,先後來談,慰勉備至。餘謝其盛意,並曰:“袁賊想稱帝殆夢耳!吾黨同誌此次雖失敗,仍當共同努力,將袁等殲滅之也。”二公去,餘乃乘領事館所備之汽船赴大冶。日本駐大冶之辦事人員,招待亦殷勤,次日乘煤船啟碇,桂良與偕。過九江,船長告餘:“將過金雞坡炮台,請公忍耐一時。”乃將餘匿彼衣箱內,餘始知伍員囊載而出昭關事不虛也。行未一時,過湖口,船長又語餘曰:“將過湖口炮台,此處為公發難之地,台兵均舊人,當無意外。”旋請餘出,猶見鞋山及附近各處。至馬當,船長曰:“此江西第一門戶,然炮位已移去,過此以往,船行江麵可無顧慮。”遂與桂良同到船長室謝其盛意,船長亦謙讓不遑。至第三日已至黃浦,出海向日本前進矣。惟餘雖脫險赴日,然因是役被通緝者,計有楊賡笙、胡廷鑾、塗樹霖、李儒修、王鎮寰等;被捕殉難者,尚有徐秀鈞諸先烈;而被捕係獄者,有薑伯彰、何猶興、吳安伯、楊翹新諸同誌,直至袁逆自斃始先後恢複自由雲。
附件一江西討袁軍總司令檄文
民國肇造以來,凡吾國民莫不欲達真正共和目的。袁世凱乘時竊柄,帝製自為,絕滅人道,而暗殺元勳;弁髦約法,而擅借巨款。金錢有靈,即輿論公道可收買;祿位無限,任腹心爪牙之把持。近複盛暑興師,蹂躪贛省,以兵威劫天下,視吾民若寇仇。實屬有負國民之委托,我國民宜亟起自衛,與天下共擊之。
附件二江西討袁軍對外通電
民國前歲之革命,以諸友邦之助力,遂得成功,國民至今感荷靡已。茲者袁世凱帝製自為,意圖破壞共和,為全國之公敵。本軍因國民公意,不得已興師討賊,以靖亂源。凡本軍於戰鬥區域以內,勢力所及之地,其居留地外人之生命財產,無不加意保護。並於本軍總司令部,按照國際法及國際慣例,處置一切交涉事宜。願我各公使、領事,嚴守局外中立,以促本軍之成功。所有本軍軍隊,悉以白旗,又白布纏腕以為表示。師起之日,稍布大概,統維公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