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楔子]

西檸,這是寫給你的一封信,我希望陳暮雲永遠也不要知道這封信的存在。

我曾經問過很多人一個相同的問題,到底怎樣的愛才算是真正的愛。

是應該不顧尊嚴地死死抓住,還是放開手,給他自由。

[1]

後來我一個人來到拉薩,背著大大的背包,戴著一頂棒球帽,胸口掛著一台單反相機。

看起來與別的遊客沒有兩樣,隻是顯得更加沉默而已。我在路邊的川菜館點了一份砂鍋米線,在嫋嫋升起的熱氣裏,我以為自己會哭,會為了這形單影隻的寂寞旅程而哭。

可是我沒有,我隻是平靜地吃掉了那碗砂鍋米線,在一個藏民老婆婆向我伸出手時,我把身上所有的零錢都給了她。

她的臉笑起來就像蕩開波浪的湖麵,有那麼多深深淺淺的皺紋,她對我說,紮西德勒。

這是我唯一會的一句藏語,你知道,在語言方麵,我從來都不是一個特別有天賦的人。

夜晚睡在客棧裏,蓋著薄薄的棉被,擋不住一陣一陣襲來的寒意,我想起白天見到的那個婆婆的臉,無端的陷入了莫名的惶恐。

蒼老到底是一件需要多少時間來完成的事情?是多長的時間在一張精致的麵孔上刻畫出那麼多深淺不一的溝壑?

西檸,不怕你笑我矯情,我覺得如果要使一顆飽滿的心髒變得蒼老,隻需要一場浩浩蕩蕩的愛情。

一場愛情,足以令我轟然蒼老。

多年之後我領悟了一件事,維係友誼其實是比維係愛情更耗費心力的事情。愛情之中可以存在不公平,可以存在心甘情願的犧牲和妥協,友情卻不可以,友情必須是適當的你來我往。

愛情可以令人盲目至原諒背叛或者欺瞞,友情則必須坦誠相待,容不下一粒沙。

當然,西檸,這些都是我後來才明白的事情。如果不是因為你,如果不是因為陳暮雲,也許我一輩子都不會明白這個道理。

我走之前,你哭著問我,問我恨不恨你。

我看著你那張美麗的麵孔,我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這個答案會令你的負罪感減輕還是加重都與我無關,曾經我以為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身邊的人的情緒負責,而後來我知道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想,並不是每個人都覺得應該顧全大局,所以很多時候我們隻需要為自己的情緒負責就夠了。

所以我坦白地告訴你,我不知道我很不恨你,也許恨,也許會恨很長一段時間,也許轉個身我就能夠原諒。

但陳暮雲說過,我們都是務實的理科生,不講那些假設之類的東西。

所以,西檸,我不能預計餘下的人生我是否真的可以忘掉你們合力紮在我胸口的那一刀,我也不能假裝很大方地說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聖經》裏有一個故事,說一個富人擁有一大群羊,可是他還是要搶走一個窮人唯一的一頭羊羔。

西檸,你就是那個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