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最後三天
第五天早晨，曉非在那家潮悶的旅館裏，起了個大早。數了數了錢鈔，已所剩無幾。幾天來，無論怎樣節省，一百多塊錢還是硬生生地流掉了。怎麼辦呢？曉非站在樓道裏遙望遠方，一片霧沼沼的天空，成片灰色的民房沾成一體，沼澤一般，倒有一種陰鬱的壯觀。想著在那更遠的地方，是自家的村莊。村子東北角的一片竹林裏，有一處草房，在那裏自己孤居了三年，朝出晚歸，為的就是離開這個寂寞的村莊，去繁華都市沉迷。可眼前，這條遠走的道路山巒疊嶂，高飛的夢遙遙無期了？曉非有點不忍心接受這個結局。他想起母親常說的一句話“不到黃河心不死”。
他還要獨自去闖。
下定決心後，他感覺輕鬆了一些，就去城西的一處高崗獨坐。那是幾年前上學時最愛去的地方，巨樹參天，居高臨下，整個縣城都盡收眼底。秋天到了，更廣闊的田野上是稻子的金色漫漫流淌。他躺在颯颯的秋風裏，整整一天。夕陽將西邊的天空燃燒成淡青色的荷葉時，他才惺惺而返。晚上，他獨自去了那條深巷，最終他找不到那扇門。他搜遍了那條巷子，也不能再看到那扇虎頭門了。不得已，他過了子夜方才摸回旅館。
第六天，他重複了前一天的迷失。可依然找不到了那條深巷中的門。
第七日，他從鄰人那兒借了點錢，擠上了去省城的客車。那客車早在新客站等候了。人群擁擠中，拉客的婦人一把拽上了曉非。車裏雜物滿過道都是，一股濁悶撲麵而來，但無一乘客有明顯的反應，皆自得其樂滿足於自己的位置和這趟省城之旅的樣子。車老板則熟練地鼓吹自己車子的準時、衛生、安全與服務熱情。曉非對此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倚在座位上很快就恍然入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