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城看著她,假裝若有所思:“你的宮殿,不是元烈殿嗎?”說著,故意靠近她的麵頰:“怎麼,想回去了?”沈渙梔的手指輕輕劃在庭城的肌理,笑靨如花:“那要看王願不願意同臣妾回去了?”
將她牢牢鎖在眼中,庭城淡笑:“傾顏宮太小,哪裏如元烈殿寬敞?”
臉上飄蕩著笑意,沈渙梔輕輕勾住他的脖子:“有王這句話,臣妾從今往後便隻認元烈殿了。”
輕輕笑著,抱她回房。
第二日晚,沈渙梔拿著一襲鳳穿牡丹不知如何是好,星河與月湖已準備停當,見沈渙梔還不出門,便進來查看。
“娘娘怎麼了?”
似下定了決心,沈渙梔笑笑:“沒事,出去吧,我一會兒就好。”
又看了一眼那上麵璀璨綻放卻不合禮數的花紋,歎口氣換上。
坐著暖轎到了端寧宮,她的出現令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女子頭戴金釵,身披鳳穿牡丹的淺金色衣裙,長長的下擺拖地。眉目清澈漂亮,掛帶著看透人情世態的鋒芒,不禁讓人產生錯覺,這難道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嗎?然而心知,白毓被廢,宮中已無皇後。
在場的不僅僅是宮妃,更有達官貴人與朝廷重臣在裏頭,見此情景紛紛揣測來者的身份。
宮女太監們跪下,眼色中雖有波瀾卻終持禮度:“參見昭儀娘娘。”
隨後,座上傳來幾聲鄙夷的冷叱,原來隻不過是昭儀,竟敢如此大膽!
然而君上並未說什麼,旁人心中不平,麵上難堪,也終究難以開口。
殿上的婦人已是從裏到外翻了個新,麵頰上飛起朵朵紅雲。沈渙梔不禁懷疑,她還是否是那日裏她所見過的清太妃?隻記得那時她全然一個傾頹模樣,不似今日,氣色極好。
慢慢跪下身去:“給王請安,給清太妃請安。”
殿上的女子吟笑著:“起來吧。”
她身著淺紫色宮裝,頭戴一朵宮花,果真溫婉慈祥了許多。
庭城坐在她身邊,臉上亦是沒有半分的冷意,沈渙梔不禁錯覺,他二人坐在一起倒真真兒像是對母子呢。
“開始吧,王?”清太妃道,伸手斟了杯酒,放在唇邊,本想略略抿一口,最後卻一仰而盡。
沈渙梔驚異地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庭城拉她坐在身旁,給她夾菜,沈渙梔竟平白覺得像是在家中一般。
“歌舞。”錢蔚然一聲令下,兩邊早已準備好的舞姬便魚貫而出,在大殿上翩翩起舞,雲袖朵朵飛揚,宮樂奏起,使整個大殿陷入了歡樂的氣氛。沈渙梔不禁想,在這樣其樂融融的場合,太後又當如何?
然而不出她所料,太後今日是沒有來的。
不得不好奇,此時太後在做什麼?是早早地歇下了?亦或是睡不著,坐在一旁,聽見遠處的歌舞升平,恨意叢生?
無法可想。
庭城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肘,將她喚回現實。
再抬眸,卻見清太妃已將自己灌醉了,嘴裏不知在唱些什麼。
沈渙梔望向台下眾人,觥籌交錯間,奉承客套間,隨著清太妃的歌聲,在夜裏頗有一番情致。
奏樂的人沒有停,台下喝酒的大臣也自得其樂,唯有沈渙梔覺得不大對。
長久地,沈渙梔聽清楚了清太妃所唱。
“嫁邊關,夢不回……惟願君萬歲……惟願君萬歲……”
從前聽她唱起這首歌,是無盡的淒涼愁苦,卻未曾想到今日她已翻身了,卻依然唱這首歌,唱得更加淒婉斷腸,使人痛苦到了骨子裏。
沈渙梔不知道,為什麼她要在這樣的場合裏唱這首歌,憑沈渙梔所想,這該是她多少年中最快活的一天了,然而她卻還是這麼過,如同還是身在深妃院一樣,或許,這麼久,深妃院早已是她記憶中揮之不去的影子了。
隻要清太妃想,哪裏都是深妃院,在她心裏,她還是沒能逃出深妃院,沒能逃開孤寂冰冷的夜。
清太妃在念叨些什麼,離得近,沈渙梔隱約聽得些。
“他說,他會接我回來。我信了。後來呢……後來我等了多久啊,他也沒有來。再後來,我終於又見到他了,他卻殺了我此生最愛的男人,我恨他……恨他!”
她口口聲聲恨,眼裏流露出來的卻是割舍不掉的牽念。
沈渙梔多嘴問上了一句:“您最愛的男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