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江水泉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嘴裏一口接一口地吐著煙圈,眉頭緊鎖。
吳寸曲沒答話,有點心疼地看著那個皺眉苦臉的男子。吳寸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著了什麼魔,生命中第一次從異性的角度高看某個男人,然後產生好感與愛情,偏偏這個男人是好朋友的男友。
當她從那雙清澈堅定的眼眸中醒來,總是不斷地暗示自己。這樣一個帶著鄉村的淳樸清澈氣質的男人不算稀有,自己犯不著念念不忘。偏偏吳寸曲和陳一素一樣,有著尋常女子不能擁有的見識和眼裏,仿佛在茫茫人海之中也能看到江水泉身上那種暗淡卻醒目的光芒。於是吳寸曲在理智與內心之間掙紮,就好像一汪沼澤,越是掙紮就越是陷得深。
吳寸曲靜靜地看著愁眉苦臉的江水泉,知道上京的那頭巨獸完全不是如今的江水泉所能抗衡。就算智計百出的陳一素也隻是暗淡地等候在三海,像是人生的意義已經到了盡頭的怨婦。在太過強大的力量麵前,任何智慧都顯得徒勞無功。
“哎。我是說最近怎麼老是遇到怪物,原來是那位李老的手筆。沒辦法,我下午回老家等死去。電視上看這李老慈眉善目的,沒想到真發起狠來這麼狠,天上地下的怪物都找出來對付我了。”江水泉苦笑著按熄了煙。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後,心中有點無可奈何,有點悲傷,卻都是淡淡的。或許萬念俱灰,就是這個樣子。
“江水泉,你就服軟了?你就準備等死了?”吳寸曲站起來,一把按下江水泉又準備點起的煙,“你當初和趙天翔打架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害怕,那時候想你這種沾上黑社會邊的小保安被人捏死根本不會引起什麼注意;你當初殺死李躍鶴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害怕,那時候你不過是地主的一個小手下。現在你混到萬人之上的位置了,怎麼又知道害怕了,怎麼就放棄了。你的勇氣呢,你的野心呢。”
吳寸曲的話並沒有刺激到江水泉,他無奈地笑笑:“那不一樣,這次的事情和任何時候都不一樣。我殺李躍鶴的時候根本就沒想過事情會敗露,而就算事先知道會敗露我也會殺了他,因為那時候不殺他,過不了多久我就會被他整死。以前再大的困難我都有掙紮的可能,而這一次,我看似隻對上了李家,可其實就要麵對的是偌大的國家政府。我能怎麼辦,找一處喜歡的地方等死得了。”
聽到這話,吳寸曲有點發愣,本來按住江水泉的手也鬆了開來,江水泉說到這裏頓了口氣,點起香煙。無奈和苦澀似乎都被這一根煙帶走,淡定地微笑:“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謝謝你。想不到告訴我這個消息的人是你。”
吳寸曲都能知道的消息,陳一素沒道理不知道。
吳寸曲欲言又止,本來想替陳一素解釋,但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來。或許是因為江水泉臉上那真誠無比的微笑讓她的私心瞬間膨脹,把對陳一素的淡淡愧疚拋之腦後。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時而堅強,時而脆弱,但都隻是相對而言。
“你可以逃。”
“逃?又一次亡命天涯?又一次到異鄉做回那個沒有尊嚴的階下囚?”江水泉搖搖頭,“就算我可以忍受這些,但到我這種鄉村初中的英語水平,在國外連生活都是一件痛苦的事,又怎麼重新發展?窮困潦倒的生活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希望。”
本來以吳家的能力,吳寸曲完全有能力為江水泉在國外安排一個不錯的身份。但看看江水泉現在淡然的樣子,有點擔心自己話出口會傷了他的尊嚴,反而沉默了下來。兩人就這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言不發。
“你做了安排?”看著吳寸曲欲言又止,猶豫不決的樣子,江水泉忽然想到關鍵點,問道。
“恩。”吳寸曲點點頭。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在南方商界被稱作年紀輕輕就深不可測的吳寸曲,在剛才被江水泉一眼看透了心思。
“逃的話,你還有希望。我們都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就這麼放棄了是在不劃算。我安排了一些傭兵,你可以在他們的護送下穿越邊境線。我知道一條南亞毒販專用的通道,如果從那裏偷渡出境的話應該是安全的,到了南亞那邊我自然會安排人接應你,所有的手續都辦好了,世界各大城市的機票和移民簽證都辦好。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需要錢或者一些幫助的話,可以給我來電話。”說完,吳寸曲低下頭,在心裏默默地加了句“如果你想我”。
“韓信尚能忍胯下之辱,我就做一回亡命天涯的階下囚又如何。驕傲,骨氣,隻是不敢直麵人身的借口。”江水泉深吸口氣,麵無表情地說道。
看著江水泉豪氣衝天,仿佛李家的巨大威脅已經不複存在。吳寸曲微笑著點了點頭:“整個世界都充滿機會,如果你保持這個狀態,在國外你一樣能開創一番事業。政治上的起起伏伏,誰知道第二代落寞,第三代領軍人物死亡的李家還能風光多久。這次瘋狂的報複沒受到其他派係的阻攔,並不是他們讓著李家,他們隻是在等待李家出現越來越多的錯誤,也許其他三派都意識到一點,現在是把李係徹底排擠出局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