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夥聽得陳一素的表情都是一愣,吳寸曲卻想得更多。江水泉是肯定不知道地主爺很看重他,準備重用他。可公安局的工作明顯比保安有發展力多了,他為什麼不去?聯想到江水泉不遠千裏跑到沿海來打工,吳寸曲靈光一閃,笑盈盈地說:“你是不想去,還是不敢去。”
說起軍隊,江水泉還沒什麼恐懼,畢竟部隊沒事做來抓你個普通殺人犯做啥。可公安可是專幹這行的呢,說不定自己名字現在都掛在那呢,想到這,江水泉驚慌得不得了,對於吳寸曲的話哪還思考,脫口而出:“去那裏不是找死嗎。”
江水泉此話一出,眾人皆意識到了不對。陳一素倒是不所謂:“你小子在家裏肯定犯了什麼事才跑路到這裏來打工的是不是。放心,想你在農村裏惹了事也得罪不到什麼大人物,我們幫你擺平就是。”
殺人的事也擺得平,江水泉肯定是不信的,腦袋裏反複掙紮,撒謊?可是陳一素他們一但去幫忙擺平的時候不就敗露了嗎。難道自己又要離開深甽。
江水泉深深地看了陳一素一眼,他又想起陳一素在黃佳佳麵前倔強地為自己開脫。掙紮一陣才說:“我殺過人。”
雖然陳一素四人對殺人的事也聽得多了,見得也不少了,但眼前這個木訥的江水泉居然是個殺人犯,他們也是很驚訝的。
“總該有個原因吧。”寸曲似乎永遠都是冷靜的。
“我妻子被他逼死,我怎麼可能不殺他。”
“妻子?”陳一素驚疑地問道,“你才幾歲啊。”
“我十六歲就結婚了,在我們那裏這是很正常的年齡。”
“哦,那不是連結婚證都沒有。你有身份證麼?”
“沒有。”
“出生證明?”
“沒有。”
“你們村有生產隊編製麼?”
“沒聽說過,應該沒有。”
“看來你們那裏相當偏僻,你在政府有檔案麼。”
“不知道。”
“最近的派出所?”
“鎮上,隻能走十裏山路,然後還有五六裏馬路。而且路挺不少走,我輟學以後三年隻進了三次城,第三次就是跑路的時候。”
“如果沒人去報案,或者政府根本沒你的檔案,事情就會很好辦。就算報案,也可以說是死者欲殺人滅口,你正當防衛。現在正當防衛的尺度不明顯,我們在山西找朋友隨便活動一下你就絕對不會出事。”事情到寸曲口中,就變得簡單了許多。
本來江水泉逃亡在外,隻要自己小心一些,警察根本不可能抓到自己。但是殺人的罪名隻要背在身上一天,他就不敢回桃花村。他曾想,自己是不是一輩子見不到那個肯把全家身當拿出來給自己的跑路的兄弟,也是不是永遠不能去給自己心愛的妻子上一炷香了。他不怕苦一輩子,最怕的是一輩子到頭也見不到野牛,也沒法去看看冬梅的墳墓。聽到寸曲的話,江水泉的生命一下子就充滿了希望,他知道自己至少不會帶著遺憾死去。
在四人詫異的眼神中,江水泉竟是離了座位,跪了下來,一磕頭,額頭與地板撞擊,發出清晰的響聲:“謝謝。我江水泉不怕死,但我怕到死都不能在冬梅墳前上一炷香。這一跪謝你們救我,這一頭替我和冬梅謝你們,我想我若不去見她一眼,她不能安息,我也無法安息的。”
離了飯店,陳一素開著敞篷的跑車,卻不知該開往何處。
江水泉說自己殺人前那深深一眼,江水泉那一跪,那一計響頭,總在陳一素腦海裏徘徊不去。她想,那個冬梅該是個什麼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