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扶蘇到鹹陽的第二天,宮中就有宦官來府中頒布始皇的口諭,大意即是始皇有些想念他了,宣他進宮麵聖。
扶蘇領旨後即刻沐浴,便隨著宦官進宮。本來答應青絮要好好帶她去玩的,便耽擱下來,扶蘇隻能臨走前囑咐王楠好好帶他們去逛逛,聊表歉意。
偌大的武德殿中,隻有兩人。
扶蘇跪在被金玉鑲滿優美紋路的地上,頭伏得極低,豆粒般大的汗水不住地順著他的烏發流下。
原因是來自於那坐在華麗龍椅,高高在上的男人似是無意間提了一句:“朕聽底下的人稟報,你此行隨蒙恬遊曆,又偶遇仙人了?”
“怎麼不說話?看你這汗流的,是心虛還是這武德殿的爐火太旺了,要不要朕命人去了這暖爐。”
“沒……沒有,兒臣是在想怎麼引薦他們給父皇。”
秦始皇冷哼了聲,他的語調雖輕,可是言語中帶著種難以言喻的威懾感:“你真讓我失望。”
“是……兒臣知錯了。”
“好了,站起來!”
“是。”扶蘇趕忙站起來,因跪得太久,爬起來他有些踉蹌,這不雅的舉止落在秦始皇眼中,又惹得一聲冷哼。
秦始皇慢慢站起來,步伐沉穩地一步步走下高台,走至扶蘇麵前,仔細端詳了下他,見扶蘇發梢又凝出一滴水珠,眼角不自覺閃過一絲不屑,強壓下不快,冷冷道:“把你的見聞和朕好好說說。”
“兒臣遵旨!”扶蘇趕緊把初初在海牙村遇見涯角青絮,二人平息海獸之亂及後來在邊關重逢擊破匈奴大軍和解全城中毒之圍細細道來。
從剛聽扶蘇敘述,秦始皇就陷入沉思,待扶蘇說完委委喚了他幾聲,他才如夢初醒。
“聽你這麼說來,這兩人是來自蓬萊?”
“是的。”
“可有查證?”
“這……”扶蘇的汗珠又有漸發之勢。
“好了,若他們二人確是來自蓬萊,你明日,不,即刻便宣他們進宮。”
“是!兒臣遵旨。隻不過……”
“何事?”
扶蘇大著膽子問:“兒臣鬥膽請父皇解惑,為何父皇要宣他們二人進宮?”
秦始皇眉頭鎖緊,有些好笑地問:“為什麼?我說我想成仙你信嗎?”
“不,”事關涯角青絮,扶蘇即使以前再畏懼麵前的這個男人,此時竟不知為何感覺不到他與生俱來的壓迫感,沉聲道:“若父皇是為了成仙,兒臣幼時那些個有些道行的修仙者父皇為什麼不征為己用?”
秦始皇眼神灼灼地盯著他的長子,突然有些茫然,這個兒子似乎變得不再那麼優柔寡斷,婦人之仁了,怔了一怔,秦始皇回過神,以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朕,要做什麼,是你該管的嗎?”
“但是他們是兒臣的生死之交,兒臣以真心待他們,當然不能讓他們貿然進宮。”
“朕隻是想與他們修仙論道!”
扶蘇眼神清明:“那請父皇告訴兒臣,當初的那些修仙者,為何與父皇坐談一番後悻悻離去?”
“你!”秦始皇強壓下心中的怒氣,努力平靜地說道:“看來你對朕頗多關注啊,這就是你的孝道嗎?你如此打聽朕的事是打算逼宮嗎?”
“兒臣不敢!”
“那是為何!”秦始皇揚起手就對扶蘇扇了過去,直把扶蘇打了個踉蹌,摔倒在地。
“兒臣,”扶蘇低著頭輕輕說道:“父皇……兒臣隻是想知道母後的下落,自兒臣懂事起,就見父皇探訪名山,尋仙問道,後來兒臣見到父皇在送走仙人後經常對著母後的畫像沉思,心中已有猜測,問父皇又怕父皇傷心,所以買通宮仆,探聽消息……”
話至最後一字,扶蘇的聲音已是低不可聞。秦始皇呆呆佇立在那,不覺背已佝僂了許多,扶蘇每說一字,秦始皇的氣勢越發減了一分,最後,終是戚戚然地沉默許久。
再次端詳著這個孩子,秦始皇的眼角隱隱有些淚花,趁扶蘇仍是低著頭趕忙拭去,上前一步,扶起扶蘇,秦始皇為他細細撣撣衣袍上的灰塵,再開口時,他的聲音顯得蒼老無力:“好了,是父皇錯怪你了,不過你以後可別這樣了,讓有心人參你一本,父皇也不得不依大秦律法辦你。孩子,你若真想知道,就即刻出宮帶他們進來,父皇便讓你知道當年的事。”
扶蘇沉沉地應了聲轉身出去了。
目送扶蘇離去,偌大的武德殿隻剩秦始皇一人,回到龍椅上,秦始皇突然有些疲憊,揪了根頭發下來,昔日的烏絲已成銀白色,不由沉沉歎了聲。
繁華的集市上,一個貴婦人帶著一個少女在一個賣胭脂的攤子上頗有興趣地挑選著各式各樣的水粉胭脂。在他們身後,一個眯著眼的高挑男子和幾個侍從侍女頗有耐心地等著。
“王姐姐,這個胭脂聞起來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