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放下。
雪飄卷得更大了。洋洋灑灑著,快落地的雪花被狂風一卷,又落回空中,隻有寥寥回歸大地。
少年屹立風中,享受著大雪。
雪花落在他的身上,漸漸掩蓋了他身上的血跡。在雪花快要覆蓋住他的麵容時,白冰終於有了反應,手輕輕一顫,雪托著白奴的身形立了起來,小拳頭緊緊攥住,雪地上升起大小不一的雪團攏向老人。
大大的雪人很快堆好,白冰頭不住轉著,似是尋找著什麼。
青絮目光低落,幾聲脆響,青絮跑去將樹枝撿來。
接過樹枝,白冰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青絮難過地看著他,第一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將樹枝插上雪人圓滾滾的身軀,白冰在懷裏一陣摸索,掏出了石子和小半截胡蘿卜,小心翼翼地置在雪人臉上,總覺得還少了點什麼,又伸出手,在大小雪人鼻子下勾出兩道弧線。
孩子身子一軟,倒在雪地上輕輕地啜泣著。
麵前的大小雪人手牽著手,微微笑著。
記起白奴說過的秦人禮儀,跪在大雪人前恭恭敬敬地磕了3個頭。白冰站起身來,轉身直視身後的青絮。
淨白的裘衣,白淨的臉,雪白的瞳孔,“謝謝你。”
青絮勉強一笑。
沉默許久的涯角終於出聲:“開始吧。”
白冰點點頭,身後大雪紛飛,不多時聚攏成一個大雪球。涯角將青絮拉到身後,麵前狂風漸漸消止,也凝成一麵閃著華光的屏障。
雪球凸起點點尖角,向屏障發起攻擊,雪球撞到屏障上七彩的華光頻閃,隻一下,無形的屏障就有潰散之象。
攻勢雖然猛烈,但涯角隻是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屏障在意料之中破碎,涯角下巴輕點,碎裂的小雪球迎上尖銳的屏障碎片,又是一陣爆裂,繼爆裂之後,無力地落在地上。
白冰嘴角抿起笑意,不以為然:“去陪白奴吧。”
崖頂一陣喧鬧,雪球被擊碎的聲音如同漁人將魚鉤甩入水中。
在風雪中,肉眼可見的小雪球與隻可心見的攻擊相撞,綿延不絕。風憩雪止,一片小小的劍氣碎片靜靜插在白冰的胸口處。
白冰閉著眼,笑容恬靜。魚兒上鉤。
小小的身子倒在雪地上,與雪地融為一色。
“走吧。”
青絮小跑著扶起白冰,目光中已落水意。不聽身後涯角的一聲聲呼喚,崖頂的雪已凍得堅硬,青絮雖抖得夠嗆,但堅持用雪塊坐了一個小靠枕,隻為能讓白冰靠在大雪人身旁靠得舒服些。
雪花重又起舞,崖頂複歸靜謐。
回到雁門關,城中軍民已經從巫術中蘇醒過來,兩人理所當然地再次被扶蘇蒙恬帶頭的軍中將領道謝。因為軍中多是男子,故軍中無酒不歡,,涯角推脫不得,又被他們拉入席中暢飲。青絮自回來時就是恍恍惚惚的模樣,眾人以為她累了,加之之前青絮就鮮在筵席上出現,隻是問候幾句也沒強拉她。
青絮木木地站在城牆上,巡邏的士兵換了幾輪她都沒移動過身姿,隻是怔怔地看著,天空,大地,飛鳥,白雲,黃沙,寸草。
“青絮,你在看什麼哪!”
蒙郃的大嗓門在背後響起,青絮一驚,差點就要抽劍刺他。
“是我,是我,青絮,別錯殺好人啊!”一報還一報,蒙郃也是嚇得驚出冷汗。
青絮也答不上來自己在看什麼,兩個人就這麼杵在那了好一會兒。
“你知道那個巫師嗎?”青絮突然繞著彎問蒙郃。
“不知道。”老實人老實地回答。
“他年紀好小,才十三四歲……”
話未說完已被蒙郃打斷,“青絮,上了戰場都是兵,從來沒有男女老少之分,戰場上隻有兩種人,同袍與敵人。”
許是剛剛那一嚇把蒙郃的酒給嚇醒了,蒙郃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格外清明,“隻要他能對我,對我的同袍,家人,國家造成傷害,不管多小我都要把他消滅。”
“一定要這樣嗎?”
“一定要這樣!我蒙郃自認不是個好人,我隻能保護我的國家。”蒙郃自嘲地笑笑,“況且,很多時候……人並沒有太多選擇。”
“如果那是你很親的人呢?”青絮自以為找到反駁點,認真地問道。
蒙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青絮,你太年輕了,很多時候人沒有太多選擇,甚至很多時候你隻有一個選擇。”
“這……”
青絮苦惱地抓著頭。
“哈哈,剛才都是胡話,”蒙郃爽朗地笑著,邊回走邊說,“我醉了醉了,我還是回筵席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