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漏嘴了吧?我就知道你不是來看我的,但我不怪你。我現在就告訴你,但你得向我保證,不許再跟孩子急。”
“我保證,我一定不打二不罵三不急。”師父把手舉到肩上,手心朝上鄭重其事地說。
“這還差不多!”
第二天上午,按照石秀俊的指引,沒費多少功夫師父便在果園東側的水庫旁,找到了那座石頭砌成的房子。
此時,太陽已經升上樹梢,遠處的水麵在陽光的照射下宛如一麵巨大的鏡子,反射出耀眼奪目的光芒。不知是光線太過刺眼,還是昨晚的酒精在作怪,師父忽然感覺頭有點兒暈,身子一晃竟一頭栽倒在了地上。幸好四周都是土,沒有石頭樹枝等硬東西,他的身體落到地上後,竟沒受一丁點傷。他索性伸展開四肢,仰麵朝天擺出了一個大大的八字。
空氣真好啊,清涼中帶著一股泥土的芳香。一群小鳥嘰嘰喳喳的從遠處飛過來,飛過他的頭頂,又嘰嘰喳喳地飛走了。它們追逐著,吵鬧著,一副沒心沒肺的幸福模樣。望著鳥群漸漸遠去,最後變成一個個黑點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師父的心情驟然沉重起來。
這是兒子住的地方嗎?他為何寧願躲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也不願回到b市去?難道他真的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躲在這個偏僻的地方隻是怕被人找到?
地有點兒涼,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感覺。不覺間,他竟慢慢合上了眼睛。大約一刻鍾後,他終於從地上站起身,然後邁步朝房子走去。他已經打定主意,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見到兒子,因為留給他和兒子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49
這一拉溜三間高大的平房,建在了一塊高出水庫約五十米的空地上。房身灰色的花崗岩和屋頂暗紅色的瓦片,像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在控訴著曠野的孤寂與淒涼。一條土路從房前向南延伸,最後消失在水渠的深處。
師父一眼看到了車。那是一輛黑色的轎車,正落單的烏鴉般停在房前的空地上。不看車牌他就已經知道,那一定是兒子的豐田佳美。
門是虛掩著的,他用手輕輕一推,便吱呀一聲開了。隨著門慢慢向後退去,一道耀眼的光柱便機靈鬼般地溜進了房間。房內的陳設很簡單,一張三屜桌一張上下鋪雙人床兩把折疊椅,簡單得稱得上簡陋了,但當他看清楚床上的擺設後,他的心立刻敞亮了起來。他不覺輕輕罵道,“老家夥,到底還說了句人話。”
師父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見依然沒人回來,心裏有些索然無味,便邁步走出了房間。屋外的陽光依舊燦爛,遠處的水麵像潑了一層銀粉,有些晃眼。門沒鎖,人一定不會走遠。如此想著,他不覺抬腿向下麵的水庫走去。
大約一刻鍾後,他來到了水庫的岸邊。這是水庫的一處河汊,水很淺,不遠處還裸露著一灘黑色的淤泥。他繼續往前走,拐過這道彎,水麵突然開闊起來,就在這時他發現了一個人。那人坐在一把凳子上,正在低頭想著什麼,模樣看起來像在釣魚。
“叔叔,怎麼是您?”發現是師父後,石嘉木顯得有些吃驚,他丟下手裏的魚竿,哈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魚多嗎?”師父微笑著問。
“不多,天冷魚都凍僵了,不愛咬鉤。嗨,就是沒事瞎玩兒。”石嘉木靦腆地笑了笑,臉隨即紅了。
這孩子還是那麼老實。看到嘉木臉頰上微微泛起的紅潤,師父暗想道。
石嘉木的個頭跟他差不多,隻是因為比較瘦弱,人顯得更單薄一些。一副黑邊近視鏡,讓他愈發顯得像個文弱書生。
“叔叔您坐。”嘉木忙不迭地撿起地上的凳子,遞到師父麵前說。
師父擺了擺手,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地,然後選了一塊幹淨的地方坐了下去。
“叔叔,您來是找曉亮的吧?他有事出去了。”片刻尷尬過後,嘉木再次開口說,“不過,他過會兒就回來。”
“哦。”師父輕輕哼了一聲,他正在琢磨如何跟嘉木談關於曉亮的事。這件事說輕了不行,說重了更不行。因為他還不清楚,兒子是否跟嘉木說起過這事。盡管他倆從小就要好,可畢竟這麼多年沒在一起,兒子會把這件事告訴他嗎?他不清楚。所以,在嘉木沒說到這件事之前,他決定暫時不去提它。於是他說,“嘉木,聽說你在單位幹得不錯,怎麼突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