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他曾專門去找心理醫生,試圖弄明白兒子這些怪異行為背後的原因,醫生最後也沒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隻說可能因為孩子淘氣,也可能是因為好奇的緣故吧。
事情已過去許多年,他驚異地發現,那些曾經令他惱怒不已的事情,現在看來卻像炒菜的味精畫畫的彩筆一樣,讓人覺得有滋有味。這些事情點綴起了他原本平淡如水的生活,也讓兒子的童年看起來更加豐滿溫馨。
他和李箐的感情一向很好,但並不等於說,他們對任何問題的看法都能保持一致。最起碼在孩子的教育上,他倆的觀念就不統一。李箐推崇的是慈母嚴父式的傳統教育,即她負責照顧兒子,由他來管教兒子。他卻做不到。因為他始終嚴厲不起來。這裏邊或許有他工作忙,平時陪孩子少的緣故,所以他對兒子更多是遷就。用李箐的話說,他這樣做是在溺愛兒子,是一種不負責的態度。他卻不這樣認為。他一向認為,孩子畢竟是孩子,要允許他犯錯誤,隻要改了還是好孩子;對孩子的要求,要盡量去滿足,即便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滿足。他的這些主張,史無前例的遭到了李箐的堅決反對,兩人因此沒少拌嘴,甚至劍拔弩張到了威脅離婚的程度。
其實,心疼兒子也好,溺愛兒子也罷,除了平時陪伴兒子少這個原因外,還有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想彌補小時候對兒子的虧欠。
兒子三歲的時候,曾被他送回老家住了三年,雖說也有奶奶姑姑大爺的嗬護,但畢竟他和李箐沒在身邊。因此,他總覺得是自己虧欠了兒子。難道補償一下兒子也不對?他心裏想不通。
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部傳奇。生命在經曆從出生到死亡的過程中,總要麵對許多選擇,是什麼讓他選擇了a而不是b?是他自己。也隻能是他自己。隻有自己才是他的思想的真正主人。其他任何人或者事物,都隻能是旁觀者,都隻有建議的權利,卻沒有一言中的的決定權。因此,一旦做出選擇,他就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從這個意義上講,兒子不會也不可能是個例外。
天漸漸暗了下來,路邊的餐館裏人聲鼎沸,一派熱鬧景象。人們的說笑聲,汽車的鳴笛聲,不斷隨風傳進師父的耳朵裏。一切都在繼續。生活不會因為某個人的不幸就停下腳步,人們也不會因為別人的煩惱而放棄自己的生活。一切都一如從前。一陣風吹過來,帶著飯菜的清香,同時也帶來了陣陣寒意。他禁不住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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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完全黑透,大街上原本絡繹不絕的人流,此時已明顯稀疏了許多。一輛汽車快速從公園門前駛過,刺耳的音樂聲如同翻騰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周圍的一切。音樂聲驚醒了師父,把他從虛幻中重新拉回了現實。他用手搓了搓臉,然後掏出手機,再次撥通了兒子的號碼。話筒裏再次傳出熟悉的聲音:“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經關機。對不起……”
“個熊孩子。”他暗暗地罵了一句,然後起身離開了椅子。從椅子上起身的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被丟進了冰窟窿,渾身上下都冷透了。
“哎——坐得太久了。”他喃喃地對自己說。
從公園到家總共不到三站路,他卻走了整整一個小時,要是放在平時,這段路他頂多需要20分鍾。他覺得自己的身體異常沉重,渾身上下的骨頭就像散了一樣不聽使喚,腳上的鞋仿佛是鐵做的,重得拖也拖不動。他明白,這一卻都是因為那個不爭氣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