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城市森林之師父(1 / 3)

每段生命旅程都是一段傳奇

—謹以此文獻給我親愛的戰友們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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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娘的晦氣。玩了一輩子鷹,臨了倒叫鷹給扡了眼!”師父一邊罵,一邊從上衣口袋掏出一支煙,沒等湊到鼻子邊,就猛地把煙往手裏一握,丟進了一旁的垃圾筐。

師父那天的懊惱是顯而易見的,它就像窗外那悠然飄蕩的白雲一樣,清清楚楚地刻在了他的臉上。事情盡管已過去多年,但每每回想起這一幕,它依然如同一張彩色照片,清晰地印在我記憶的深處。

“算了吧,師父。”見烏雲愈漸籠罩了師父的臉,我勸他說,“算了吧。總之也沒啥影響,這件事我看就這樣吧。犯不上!”

“沒啥影響?你說得倒是輕巧。難道一定要等到天塌下來你才高興?”

瞧瞧,老爺子的軸勁又上來了。老爺子一犯倔,我隻好偃旗息鼓選擇了撤退。惹不起咱躲了還不行?正當我腳底抹油準備開溜時,卻被師父一眼看穿,“哪兒去?回來!我他娘的話還沒說完,你小子又想開溜。再給我說說,分局那頭究竟是咋說的?”

盡管我有一百個不情願,卻也隻好耐著性子,把剛才說過的話又一五一十重複了一遍。我說,“刑警說,那手機他們已經定位到了,發信的地方就在黃莊北區附近。分局讓我們過去核實一下。師父,這件事您就別管了好不好?再有幾個月您就該退休了,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咋向曉亮交代?”

“瞧你小子能的,我咋就三長兩短了?”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您出事影響退休不是?您說您就剩下幾個月了……”

“林凡,你小子才當幾天警長,翅膀根子硬了是不是?”沒等我把話說完,師父打斷我說,“把梁均給我。我還就不信邪了,難道他能躲進陰曹地府去?”

我不覺暗暗叫起苦來。我知道,此時最明智的選擇,就是無條件地順從他老人家的意願,否則往輕裏說會遭到一通臭罵,屁股挨上一腳也是常有的事。我不是不相信師父,對於他的能力,我沒有半點懷疑。遠的不敢說,最起碼在昆河分局這千把號人裏,弄案子能超過他石秀峰的我還沒見過。我是擔心他即將麵臨退休,倘若稍不留神弄出點兒意外來,無論對他還是對派出所都不好。我已隱約聽到風聲,就因為這起案子,上邊對他已經有了不同的聲音。

從表麵上看,這不過是一起普通的人員走失案而已,案情跟大多數走失案並沒什麼兩樣,這起案件之所以趨向複雜,緣於一條莫名其妙的短信。

幾天前,一位叫胡森的中年人來到派出所,聲稱自己的女朋友不見了,要求派出所立案調查。那天,在治安接待室值班的是師父。當時,師父正在處理一起鄰裏糾紛,糾紛雙方是住昆河苑小區,一對住對門的鄰居。一邊是個鰥夫,一邊是個寡婦。兩家以前就因為一些小事鬧過幾次別扭。這次是寡婦狀告鰥夫,說他關門的聲音太大,影響到了自己的休息。兩人為此糾纏了半天,結果誰都沒能說服誰,最後便一起來派出所找民警評理。師父被這起糾紛纏得無法脫身,所以在聽完胡森的介紹後,便叫來梁均接待了他。

據梁均回憶,胡森那天的情緒很不好,明顯有些激動。他一直站在桌子旁大聲嚷嚷,梁均幾次讓他坐他都沒坐。胡森說,他女朋友叫袁美玲,sc自貢人。說著他拿出手機,指著上麵的一張照片對梁均說,看,這就是袁美玲。梁均掃了一眼手機。照片上是一位20左右的姑娘,圓臉,長發,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個南方姑娘。梁均問他袁美玲的身份證號,他說不自己不清楚。

胡森看起來有些絮叨。從他走進房間開始,就在不停地說話。他說,他和袁美玲的感情很好,從沒吵過架。因此他認為,袁美玲完全沒有理由一走了之。袁美玲出門的時候,告訴他要去銀行取錢。所以,開始他以為她是取完錢後玩去了,或者在路上遇上了什麼朋友,於是就在家裏等,可是等來等去,等了一天一夜她都沒能回來。打她的電話,一直都是關機。他害怕出事,就想到了報案。

盡管工作時間不長,但梁均做事認真一絲不苟。聽胡森說完,他意識到這不像是一起簡單的走失案,很有可能涉及到其他問題,所以盡管胡森沒能提供袁美玲的身份信息,他還是為他製作了筆錄。事後,梁均把事情經過告訴了我,我也認同他的判斷,盡管這件事疑點很多,但想到人命關天,還是讓他按程序上報了分局。

令人沒想到的是,三天後胡森居然再次來到了派出所。一進門,胡森就掏出手機,指著上麵的一條短信讓師父看。說那條短信就是袁美玲發給他的。師父接過手機看了一眼,隻見上邊寫著:家裏有事,我已回sc。電話號碼旁邊的標記是老婆的字樣。

事後,師父對我說,瞧那小子的德性,就知道不是什麼東西。腦門上耷拉著一縷黃毛,整個一漢奸!

師父又接著說,盡管他心裏很不舒服,但還是把撤案的規定,耐心向胡森作了介紹。他說,按照規定,走失案撤案走失人必須到場。走失人倘若不到場,僅憑一個手機短信,他是不能為他辦理撤案手續的。胡森聽完,似乎有些不理解,就跟他嚷嚷起來。胡森強調說,案子當初是他報的,現在他不想報了,想撤案,怎麼就不行?說完,沒等到師父回話,就扭頭氣呼呼地走了。

按理說,師父當時的做法,無論在程序上還是在法理上,都沒任何錯誤。師父之所以自責,是因為他認為自己應該當麵戳穿胡森的把戲,可他沒有。事後經核實,胡森手機上接收到的那條短信,的確來自袁美玲的手機,但發信地點不在sc,而在b市。這樣一來,問題就複雜了。

2

“你說我他娘的背不背?”確定短信發出地後的那天傍晚,我在房間再次見到了師父,看見我過來他大聲說道。看得出來,那條神秘的短信已影響到他的情緒,讓他變得惴惴不安了。

“您還真這把它當成事了?”我在一旁打趣說。

“當成事?難道它不是個事嗎?那家夥明明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晃蕩了半天……嗨——這要讓外人聽了去,還不得笑話死?還他媽警察呢,趕緊回家哄孩子去吧!”說著,師父停下手裏的動作,若有所思地望了望窗外,然後深深歎了口氣,“看來不服老不行啊,要是放在當年……”

“師父,不是我說您,您別總一口一個老了老了的,您多會兒就老了?我覺得您還壯實著呢!”我想安慰師父,可又不知該怎麼說,便挑了幾句他愛聽的話隨口說道。

“你小子淨撿便宜話說。”師父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他站起身來,一邊整理衣服一邊說,“得,還是回家吧。曉亮今晚回來,我得回去弄倆菜。你要沒事就一起來吧。”

“不啦師父,晚上我還真有點兒事。”聽師父說到曉亮,於是我問,“曉亮最近回來多嗎?”石曉亮和我是發小。我們倆從小就在一個院子裏長大,雖說不在一個單位上班,可聯係一直都沒斷。

“臭小子,快一個月沒著家了,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外邊忙活啥。”說到這裏,師父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不說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