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火車站擠滿了大小行李和焦急等待的人。外婆抱著我始終不願意鬆開,我膩在外婆的懷裏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程諾嚼著口香糖聽他奶奶長詩一般的唱奏。頭不停的輕啄,偶爾啄的慢了點,他奶奶便會一巴掌拍過來。他瞬間振作,又開始用力的啄起來,活像餓極了的鳥。爸爸買了早飯塞給我跟程諾一人一份,交代程諾一定要照顧我。我心想爸爸真是個現實派,用到別人的時候又不覺得程諾不好了。程奶奶拉過我的手也再三囑咐一定看好他。火車鳴笛開動時,外婆終於忍不住憋了半天的眼淚,一邊揮手一邊大哭。程奶奶抱著還繼續跟著火車慢跑的外婆,兩個老太太在站台哭的聲嘶力竭。我也忍不住抽泣,火車慢慢駛出站台,快要過了我們這個小站的時候,我隔著窗戶看到巨大的梧桐樹下隱藏了一個熟悉的消瘦身影。他的肩膀抖動的厲害,我努力想看得清楚那是誰,可是怎麼也看不到。甚至都來不及看清他的衣服,火車便加速行駛出了這個小站。
“我剛剛幹了一件蠢事。”
“哪一件?你不是總幹蠢事嗎?”
“我把五十塊錢當做包口香糖的紙扔進垃圾桶了。”程諾兩眼直直的說。
“你這個敗家的。”我學著程奶奶的口氣,“還不打電話叫你奶奶撿回來。”
這時候周圍好幾個人拿起手機在打電話,他們一邊打一邊偷看我跟程諾。
“我新買的手機沒裝卡,何況我已經看到倒垃圾的阿姨把那個錢撿走了。”好幾個離我們座位近的人又放下手機。
“你。”
我跟程諾的學校比我們想象中離的還要近,站在我們學校的門口就跟站在程諾學校的門口是一樣的。那條地圖上隔著的馬路不過就一輛車道的距離。與其稱之為馬路還不如說是條巷子更確切。路兩邊的大榆樹已經長到連在了一起,形成一條陰涼的過道,三三兩兩的學生在這條像樹幹搭成的隧道裏行走。也有和我們一樣的新生站在路邊問哪個是醫大哪個是師專。
“我靠,這兩學校是一家的吧,離這麼近。”
“不是一家,大學應該就是這樣,喜歡紮堆建一起,這叫做營造學區氛圍。”我正經解釋道。
“難怪電視劇裏總說誰看上了隔壁學校的誰,這還真是近的唾手可得啊。”
我拿著手裏的錄取通知書就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笨蛋,快要為人師表的人了,你的大學就為了談戀愛嗎?”
“不是,不是,你看這條路像不像我家通向你家的那條掛花樹小路啊,晚上肯定陰森可怕。”他摸摸腦袋,尬尷的自我解嘲道。
“是很像呢,隻是長了很多,又寬了很多,樹上裝了路燈,晚上肯定亮。再說這是大學城,滿條街都是通宵營業的網吧跟小吃店。我才不怕呢。”
“原來這就是大學啊。”程諾意味深長的說。
“對吧,這就是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