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晨，”小立的聲音慢慢變得無力，“那從來不是我的本意。不過如果……我說如果，我心裏最深的地方正如你所說……我們該怎麼辦?”
她的話猶如一台無法抵抗的抽風機，正一步一步將他內裏抽幹。紀晨努力的克製麵部表情，拳頭卻忍不住越握越緊。“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
說這話的時候，紀晨眼光複雜無比，可怕和可憐互相交錯，心也冷了，恨的火苗也漸漸閃爍起來。但是他的聲音依然很輕很輕，因為盡管愛情如此這般的傷他，對她的不舍仍在做垂死掙紮。
陳小立第一次有透不過氣的感覺，放佛空氣被抽去了氧氣，隻剩下無法供人呼吸的二氧化碳。她開始哭得有些哽咽，並且聲音越來越大，身體再也無法支撐情緒，她慢慢蹲下，臉埋在雙膝上，肩膀抖動得厲害。
若是以往，紀晨一定會跟著蹲到她麵前，然後雙手握著她的肩，恨不能把所有的力量都注入她的身體裏。但現在，他實在沒有勇氣伸出手，隻那麼一言不發的俯視著她。
這種麻木的感覺，比什麼都還要可怕。
陳小立真是痛苦極了，以往的任何一次爭吵，無論再怎樣傷心，總不會有到盡頭的感覺。但這次不一樣，盡管沒有什麼特別的內容，但那是一種感覺，痛徹心扉的感覺。放佛已經到頭了，這個人，即將成為自己的過客。與他的一切，也將變成人生中的一段插曲。如同在夢裏見到了事實上已經逝去的人，在醒來的瞬間，那種失落和心慌，那人自知。
漸漸，小立的哭聲被抑製住，但她還是沒能將頭抬起，隻是以極弱極弱的聲音道：“我們……就這樣了吧。”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她把這話說出口時，心還是無預兆的疼痛了一下。他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化，冷靜到可怕。過了許久，才又開口：“‘這樣’是怎樣？”
紀晨的聲音依舊低沉，輕到像是受了重傷，彌留前殘剩的最後一絲力氣。那足以令小立覺得自己是個殺人凶手，舉著一把寒氣逼人的匕首，一刀一刀插入紀晨的胸口。
她緩緩抬起頭，眼睛早就哭得通紅，“那意思是——我們……”
“你們還是結束的好。”蘇暮從拐角處走出來，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語氣也略帶著隨意。
陳小立並不特別理解這句話的含義，隻是掛著淚痕愣愣的看著他，希望能在下一秒弄清楚他的來意。
不過紀晨就沒有那麼糊塗了，但他從沒想過蘇暮會用這麼直接的方式來改寫這個故事。“你說什麼？”他冷冷問他。
蘇暮越過兩人，走到不遠處的泳池邊上，背對他們沉默了些時，然後開口道：“已經沒辦法了，不是嗎？即便我此刻不站在這裏，你們也不能再走多遠。”
“蘇暮！”紀晨憤怒的阻止他。
“一顆心髒是沒辦法維持兩個人的感情的，陳小立的那一顆，早就到我這裏來了，再這樣下去，不隻是我們在傷害你，反過來，你也在傷害我們。”蘇暮還是那樣的語調，寡淡清冷。
小立完全沒有想到這番話會自他口中出來，他們之間向來隻有忽明忽暗、若有似無的感覺，現在竟被白話到如此地步。一時間叫她情何以堪。
她回房的時候，林媛正躺在床上看書，又是一本拗口到三遍都讀不清楚的專業書籍。
“你怎麼了？”林媛仰了仰頭，從書本上方露出兩隻眼睛。
“沒什麼，我……我去洗澡。”小立笑笑，然後走到衣櫃旁拿衣服。
林媛正準備縮回腦袋，卻看見她倚著櫃門緩緩縮到地上。“你幹嘛？”她的第一反應是抽筋、肚子疼一類的，但當陳小立那劇烈的喘息聲逐步變成嚎啕大哭之後，林媛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她連忙丟下書本，拖鞋也沒穿就兩步跨到小立旁邊，將她摟進懷裏，安撫道：“沒事的，笨蛋，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
小立猛烈顫抖的身軀叫她心疼，這心疼是真心的。隻是她不知道，這樣子給她庇護的自己，究竟還能做多久。
蘇暮一邊上樓，一邊回想著剛才的場景。紀晨什麼話都沒說，而陳小立最終是用種不可理喻的眼神望著自己。這真是比虧本的生意，為了減輕她內心的折磨，他從拐角走出來，用莫名殘忍的方式麵對唯一的朋友。結果是什麼也沒得到。但如果那場景在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從那暗處走出來，重複一樣的對話。
站在房間門口，他猶豫了整整一分鍾，裏麵的人，他究竟該如何麵對。
“喂，”進門之後，他看到他正背對著自己坐在床上。
紀晨慢慢站起來，並回過身。
一秒，兩秒，三秒……紀晨忽然跨步上前，一拳狠狠砸在蘇暮的臉上。然後便是桌椅板凳被碰到的聲音。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兩個同樣桀驁不馴的少年，互相看不順眼，便打了一架，從此成為朋友。而如今，再也不複當初。
205和206，兩個靠著的房間，同一個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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