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如往日一樣，小馬老馬二人夢裏邊被餓醒。天色還沒亮透，二人正準備去城裏菜場揀點剩菜爛葉什麼的回來煮煮將就一頓。外麵卻傳來一陣紅光，伴隨眾多盔甲摩擦的鏗鏘人聲。二人大驚，透窗外看，竟是一大隊的城中巡查兵將他們所在的小破廟圍了起來。當中更有一高頭大馬，上麵一位翩翩衣著容貌俊餘之人，正是落水城城主府二少。
小馬當即就有點亂神，慌忙在房中顧望，隻以為有了什麼賊人在夜裏趁他二人睡時潛了進來。二少這是帶兵捉拿責任來了。
可這小房間徒然四壁，除了一地的雜草和他兩個一老一小的乞丐，哪還有其他的。
小馬驀然盯住老馬：“不會是你在外麵幹了什麼殺人放火的勾當吧，外麵這麼多人！”
老馬瞥了他一眼：“我這副老骨頭能幹出點啥？你天天跟我一起，我能幹點什麼？臭小子，懷疑我？慌什麼，他們隻是把這裏圍了起來，還沒說要幹什麼呢，瞧你窩囊勁兒。”
小馬沒了聲，可眼神遊蕩還是一股子的慌亂。說到底隻是個十六七八的少年郎，平日是有些機靈勁兒，可民怕官這一理念早已深入骨髓。此時外麵眾多官兵舉著火把駕著箭，他如何不慌。
“裏麵的賊人，還不出來要本少親自進去請你們不成？待會兒一把亂火起來，可莫怪本少沒給你們留全屍。”
外麵開始傳聲兒了，小馬看著老馬，早已沒了主神兒。他知道老馬不是尋常乞丐，他有身手，有見識，隻是世道無常淪落於此。此間一定有法子。
老馬卻像個沒事人似的，輕飄飄的一句：“出去吧，待會兒放火進來，落水城可不在乎少了兩個無名乞丐。”
走到外麵，官兵陣列刀鋒冷冽的壓迫感更是直麵而來。盡管小馬平時以小乞丐的角度對這些官兵的身份向往十分，但此時這陣仗卻讓他的心不由得怵了百分。一雙腳像控製不住似的，不知覺越過了老馬，對著前方高頭大馬就是一個大拜：“少主大人，冤枉啊！草民二人不是黑戶，是地道的落水城人士，隻是家境破落淪為乞丐，萬萬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
“若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為何本少尚未開口，你便這般慌張！沒錯了，來人，將這兩個白蓮教的賊子抓起來！”
小馬登時一懵，這白蓮教可是江湖中的大邪教，跟他倆扯不上半毛錢關係。上上輩子都沾不上邊兒。老馬呢！老馬！這老家夥嘴皮子比我利索，這會兒怎麼像個啞巴。
念想著一回頭，還沒看著老馬，眼前便是一道黑影，閃電般躥到前方的官兵陣列之中。等他眼睛反應過來，前麵那位方才還有如驕子，對他而言宛如神明般高高在上的落水城二少主，已然跌下神壇，如他草芥一樣，四肢扭曲，眼神惶恐而無焦距的瞪著前方。用一句簡單的話來說，就像見了鬼一樣。
死般寂靜的一霎那，不止小馬一人，在場的所有人都在這一刻立在了原地。但下一秒，一石千浪，所有的官兵全都撲向了人群中那個破爛衣衫的身影。
一時間，官兵的怒吼聲，刀鋒掠過空氣的尖嘯聲，不絕於耳。
一段時間裏，小馬就像丟了魂兒一樣。不知什麼時候跌坐在地上，和那位慘死的少主不出一二，雙目沒有焦距的虛無著前麵的廝殺。那些官兵也都像發了瘋一般，隻顧著圍砍那個年邁的破落身影，置他於不顧。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聲息漸消，慢慢的回歸到方才那一霎那的寧靜中。場間冰冷的壓迫感蕩然無存，隻有一絲，變至濃重的血腥鑽入了他的鼻中。
然後，沒有任何意外的，他倆開始跑路了。畢竟他們殺了堂堂一城之少主，畢竟這位少主還與他好色的大哥不同，眼光短淺的三弟不同，年幼的四弟不同。人家民間風評好得很，愛民如子啊，文韜武略啊……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沒有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