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到底算卦之前要不要先了解對方呢？這個問題不好解答，隻能是仁者見仁。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如果你去找人算卦，有卦師不用算都能說出你家在什麼方向，門前有沒有樹什麼的，那這貨多半是個“坑貨”。
有人不理解，如果那卦師真說對了呢？
這麼說吧，這世上隻有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隨便挑一樣，都有四分之一的機會命中，而門前有樹和沒樹，就隻兩種結果。
細算一下，無論他怎麼說總有八分之一的機會，雖說看起來機會不大，但是“坑貨”算命這一行，拜的祖師爺就是薑太公——願者上鉤。不中就重新下鉤，中了就叫你深信不疑。
八卦雖然多變，但多少還有個數，記不住的話抄總還是可以的，最難的還是玄通。
玄通之理不但瞬息萬變，而且毫無章法，隻能靠日積月累的經驗去慢慢領悟。夏生替人算卦多年，相當於戰場上彈坑裏爬回來老兵，活生生的一本“求生指南”。他的經驗對我來說可遇而不可求。
就這樣跟著夏生學了半年多。
我每次到夏生那兒，也不空著手去——從雜貨鋪裏按成本價跟黃老板要些吃穿用的東西給他送過去。有空還幫他修了修桌椅板凳，買了張蚊帳。
替他掛帳子的時候，夏生說：“沒必要掛這蚊帳，跟蚊蟲打交道慣了，跟它們都很熟……”
我說：“你跟它們熟，它們跟你可不熟！你以為蚊子都是同一波？那不早就成精了？蚊子咬不光是難受，還容易傳染疾病……”
夏生說：“病不病的那都是命數，該來的總也躲不掉……”
我說：“虧你還學盡了八純卦，隨便扔在哪兒也可以自命是個高人了……怎麼還弄不懂螻蟻尚且偷生的道理。命數又怎麼樣，就算命數到了，也總還能拖上一拖。就算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這中間不是還賺了十四天嘛？”
夏生說：“既是命數，上天又怎會讓你賺？”
我說：“誰知道上天什麼時候眨眼？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人總得抱點希望不是？”
夏生歎了口氣，說：“已經賺過了，也抱過希望……夠了……”
我聽出他話裏有話，就拉家常似的問他這麼多年來有沒找過老伴什麼的。
夏生沉默了良久，才對我說，他曾經找人介紹過一個媳婦，還有過一個兒子。
可是兒子早夭，媳婦也跟人跑了。
夏生說完是連聲唉歎，說若是他兒子還在，如今也將近我這般年紀了。
我估計他眼睛要是還好使，現在已經是熱淚盈眶了——想必當初他為了兒子，也曾經絞盡腦汁費盡心力，可最終沒能化解——任你身子骨再硬，心氣再高，也架不住天塌下來……
閑暇時，我就連拉帶拽地把夏生拖著到街上逛逛，
在那家壽衣店旁邊的服裝店裏給他置了兩身便宜的衣服。
別看他在這條街上混了這麼些年，實際上沒真正逛過一趟街。
買衣服的時候我讓他試試，他不好意思，說是怕把別人的衣服弄髒了。
臨出來撞到了壽衣店門前擺的東西，夏生不住地連聲道歉，陪笑著說：“早晚有天，必定光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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