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從自己的行李箱裏取出錢包,掏了張五十的麵鈔塞進褲兜裏,扭頭又要把錢包裝回行李箱。我忙攔著他,說:“你等等,錢包讓我看看……”
小林說:“這有什麼好看的,好看的還等著咱呢……你還是快點兒吧!”說著還是把錢包遞給了我。
小林的家境比我要寬裕許多,他老爸前些年一聽見改革開放就辭了場裏的工作毅然下海,跑起了生意。家中無論吃穿用度在整個聯隊裏都是頭一號,連他能上這市重點也是他老爸給學校捐建校費捐出來的名額。雖然一年到頭他也難得見到父親一麵,但每月的生活費總是不缺的。
我們全家就父親有一張銀行存折,而小林身上銀行卡就有好幾張。每每錢花完了就去提款機上取,我卻連提款機怎麼用都還不清楚。
我的生活費每星期五十,上高中以後有了點變化:一個月一次性給二百。初中剛來那會兒,不會用錢,總覺著口袋裏緊巴巴的,後來漸漸地知道省了,雖然總數沒有變化,但已不至於像剛來那會,時不時還得餓個一頓半頓的。
而小林,我都懷疑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花銷是多少。飯堂裏打飯,想吃雞腿要雞、想吃燒魚要燒魚,不夠吃再要,吃不完直接倒了。總之一個字——造!有時我都忍不住勸他省著點,他反問我又花不完省來做什麼?我啞口無言。
小林光錢包就換了仨,而我的錢從來都是裝兜裏的。一來是方便,二來是真沒什麼錢可以裝,再說錢包也是得花錢買的。
雖然我是囊中羞澀,但在小林看來我掏錢的動作比他翻錢包的動作帥多了!他說你這“唰”一下子,從身上抽出百元大鈔的動作,有種電影裏英雄掏槍、勇士拔刀的脫俗之感,不像我,翻個錢包一點兒一點兒往外抽,跟個財奴似的。我說我這烈士一個月才掏個一兩回槍,掏完就得繳械,你個財奴一年到頭愛怎麼抽就怎麼抽,還就是抽不完……帥頂什麼用,餓不死才是真漢子!
小林卻不管這些,學著我把錢擱兜裏,兜裏常備著一張百元大票。去飯堂打飯,五毛錢的青菜,他“唰”一下子掏出百元大票,晃一晃又裝回兜裏,摸一把散碎的硬幣。飯堂裏打菜的阿姨都習慣了,也不作聲,就這麼冷眼看著他表演。
我接過錢包仔細看了看。這錢包也有種特別的感覺,雖然皮麵是黑褐色的,但表麵卻像是泛著一種淡淡地、鮮綠色的光,給人一種鮮活的氣象。這種感覺和小林的臉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雖然極不協調,卻帶給此時的我一種莫明的和諧。
我問他:“你怎麼不把錢包帶上?”
小林指指自己身上說:“沒地方啊!”
他上身穿的是一件圓領的T恤,下邊是一條寬大的鬆緊休閑短褲,配雙藍色人字拖,這算是咱們平時夜裏出門的常規裝備。短褲後邊雖然有個兜兒,但隻是做個樣子,又小又淺根本放不進錢包,就算硬塞進去也不安全,抖兩下就掉了。
我說:“錢包你還是隨身帶著,放宿舍裏不安全,而且出門不能不留個後手,萬一你手裏那張票子丟了或者不夠使喚,那咱倆可就得給賣身了……”
小林拗不過我,又急著要出門,就順手把錢包夾插在了身前的褲腰上,催著我說:“你趕緊,別婆婆媽媽的,再墨跡天都亮了!”
我說:“你猴急什麼,咱出去看片子又不是去搶媳婦,片子又不會跑!”
小林說:“你這有媳婦兒的人不知道光棍漢子的辛苦,跟你說都費勁……”
我給了他一拳,說:“你嘴上積點德,別老動不動就拿雪靜說事兒——叫人聽見多不好!”
小林說:“人家小姑娘都沒介意過,你這大男人怎麼反倒害羞了……再說了,你們倆的事兒不是早就定了嗎?還怕什麼!”
我問:“誰告訴你我們倆的事兒早就定了?你給我保的媒?信不信我到校務處告你思想腐敗包辦婚姻給封建迷信偷開後門……罰你抄個十年八年的書,看你還敢不敢亂噴!”
我們前腳剛出門,“啪”地一響,燈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