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劉鳳和我大舅成親的正日子,雖然劉鳳和大舅都不是我們村兒的人,但村子裏的人看在我家老太太的麵子上,還是全都來了。
一大清早的,院子裏就站滿了人。
姥姥今天的氣色很好,精神頭也足,難得的跟著我們一起起來,趁著老太太帶著劉鳳去換紅西服,我幫著姥姥擦臉。
姥姥笑著任由我擦著:“我家的喜妹長大了,知道伺候姥姥了,可姥姥這心卻還是不舒服啊,人果然都是不知足的。”
我放下毛巾,拿起了木梳:“姥姥,你為啥還不舒服啊?”
姥姥的聲音很輕:“因為我還沒看見喜妹成家呢啊。”
我輕輕給姥姥梳著頭:“姥姥,你要是想看,明天我就成家給你看唄。”
“竟說胡話。”姥姥回手將我抱在了懷裏,伸手點著我的鼻子,“你才多大啊,成什麼家成家。”
啪嗒……啪嗒……
有什麼東西,落在了我的臉上,我伸手摸了摸,溫熱的。
“姥姥,你明明是在笑,可為啥眼睛裏全是眼淚啊!”我好奇的伸手摸著姥姥那滿是皺紋的臉。
姥姥抓住我的手,捏在手心裏:“姥姥這是高興的,雖然看不見你成家了,但你大舅這心病,我總算是落下了,這樣等我到了下麵,見著你姥爺我也能交代了……”
“姥姥,你說啥呢?啥下麵啊?你要去哪啊?”
我這心忽然就慌了,這種慌很難受,就好像明明你得到了一樣東西,可哪怕是把那樣東西捧在了手裏,你都會覺得,那東西根本就不是你的,或者隨時會丟會消失似的。
“相親們都來了,咱們也得出去了。”老太太帶著矮冬瓜走了進來,“東東啊,你去和你姐玩去。”
矮冬瓜聽話的蹭到了我的身邊,拉著我往炕下拖:“姐,走啊,咱倆出去,外麵的大圓桌子上全是糖,好多都是我沒見過的。”
我不想走,可老太太和大舅還有劉鳳已經上了炕,他們不知道從哪裏租來了一個帶著軲轆的椅子,齊心協力的把姥姥抬到了那椅子上,給推了出去。
我一邊穿鞋,一邊偷偷瞄著姥姥的背影,忽然就有那麼一種感覺,姥姥這一走出門檻,就再也回不來了。
擱農村成親,真的是一件特別熱鬧的事情,再加上這幾年村子裏淨是白事兒了,連一丁點的紅事兒都沒有,冷不丁我大舅成親了,村民們一方麵顧著我家老太太的麵子,一方麵也想跟著沾沾喜氣。
不過,薛木匠一家倒是沒來,和我家熱熱鬧鬧的院子相比,他家的院子顯然就很冷清了,大門死死的鎖著,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站在院子裏,看著薛木匠他家死氣沉沉的院子,話說金水仙那事兒也過去挺些天了,但是這幾天隻能看見薛小年一個人背著書包上學放學,根本就看不見薛木匠和李秋菊的影子。
倒是老太太,抽空去了一趟,一來是告訴大舅成親的事情,二來是特別跑到了隔壁村子,抓了些藥,給李秋菊送了過去。
我不知道李秋菊到底啥樣了,老太太回來也沒說,不過瞧著老太太那臉色,估摸著李秋菊的狀況不咋樂觀。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村子裏好張羅的人,充當著司儀,在一旁高高的喊著。
大舅和劉鳳在村民們的起哄下,慢慢彎下了腰。
“新郎新娘,二拜高堂——!”
劉鳳娘家的父母離著遠,都沒過來,老人隻有我家這邊的,所以大舅拉著劉鳳轉身,對著坐在輪椅上的姥姥和扶著輪椅的老太太,再次彎下了腰身。
“哎呦,這是哪裏來的小轎車啊!”
“是啊,還真漂亮,這車肯定老貴了吧?”
在村民的議論聲之中,幾輛小汽車,一字排開的停在了我家的院子外麵,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打頭的車門先被打開了,從裏麵走出來了一個身穿西服,臉上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
這男人不胖不瘦,談不上好看,但冷不丁打眼一瞅,不是知識分子就是有錢坐辦公室的人。
男人似乎見慣了大場合,也被人注視慣了,在村民們竊竊私語的注視下,不緊不慢的就走進了我家的院子。
我家老太太不過是看了一眼,當即臉就沉了下去,二話不說,推著我姥姥就要進屋。
原本淡定的男人,在看見了轉身的老太太之後,不再淡定了,幾個箭步小跑了過來,一把就拉住了老太太的手臂。
“媽!”